章之十六 昔日之影

 

我認為,

戰爭,是種愚昧的東西。

人類,為何要因為理念的分歧,

而相互殘殺呢?

若是給我一個能夠實現的願望。

那麼,我希冀。

這世界將會沒有戰爭,

再也沒有爭執。

          -迦爾



那是某個人,曾經存在的證明。

記憶中的不見天日,記憶中的刀光劍影。

拔眾而出唯有出色,險中求生唯有本能。

他是源自過往的傳說,儘管這個傳說沒有名字。

他是來自暗空的魅影,

見過便沒有人能夠忘記....

 

安羅一直擔心他們所在的山洞外會是光禿禿的荒地,不過這點他倒是多慮了,山洞被一大片樹海包圍,形成天然的有利隱蔽環境,他就算不使用魔法,也可以藏住自己的身形接近洞口。

從外面觀察起來,進去以後,裡面應該是狹道,不知道有沒有分支,他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是該現身露面,看看對方的反應,還是先把外面這些人都做掉,再自己進去尋找雅希黎爾。

一、二、三、四.....

算了算外面的人數,一共是十七個。

如果要留一個當活口問話,他就勢必得在一次出手中無聲無息地殺死十六個人,以他手邊的武器來看,大概只有針可行吧,不過以瞄準的情況下同時投擲十六根針……安羅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好像沒有那麼多手指。

若是無差別性攻擊也就算了,只是把針朝四面八方灑出去,那可是簡單多了,一次扔一大把都沒問題,但要瞄準的就沒那麼容易了,特別是還必須沒有失誤地命中要害,一擊斃命,然後在剩下那個人做出任何反應之前制住他,不讓他驚動別人.....

怎麼會這麼難啊,安羅歎氣著。

這個時候他又開始覺得該跟蘭那學習殷咒之後再來了,這樣就可以操控死人,一定方便很多,但這種後悔也只是想想罷了。

「我們還要在這裡等多久啊?」
  
守在這裡的人看起來也不太敬業,居然就這麼自己抱怨了起來。

「等到時間到就可以進去通報了吧?我看根本不會來啦,長老在想什麼,神座祭司那些傢伙哪有可能為了一個小鬼犯險……」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D.M.B這邊的人其實不覺得他會出現。
  
  
「抓那個小鬼回來就為了威脅人家過來?明明就不可能為了他來的,這不是很可笑嗎?」

看他們好像要開始說到內情了,安羅連忙仔細聽。
  
  
「好像不是,好像是為了別的原因才抓回來的,不過那小鬼現在也已經沒用了,到時候殺掉就好了吧。」
  
可惜的是,這些人知道的也不多,那個「別的原因」是什麼,安羅還是沒能得知。

他們交談了幾句之後又恢復安靜,繼續不耐煩地守備著,以嚴格的眼光來看,的確態度有點鬆散。
  
但是從剛剛的話分析,在這裡佈置陷阱的應該不只外面這些人,裡面應該還有人才是,而且裡面的人,可能才是主力。
  
畢竟他們提到的「長老」就是在裡面嘛。

那麼這裡的通通殺掉也沒問題了,要是有哪一個好運沒死,再抓來問問看情報吧。
  
在詳細研究過洞口,謹慎判定即使在這裡動手,也不會觸動什麼魔法之後,安羅才從腰側的袋子抽出了數量足夠的針,夾在指縫。
  
在他的眼中,底下這些人已經是死人 ...原本也應該是如此才對。

「下面的人都要殺掉,是嗎?」

一個聲音從後方傳來,著實是讓他愣了一下,但身體卻憑借著本能,自行動作了。

將原本夾在指縫的數根細針撤下,換上了拿來當武器的長針,快速的一個轉身,將長針抵在那人的頸邊,這一連串的動作一眨眼就完成了,迅速的令人讚嘆。

「是我。」

那人即使是頸邊正抵著一根針,依舊是面不改色,依然冷靜。

「國師大人,您來這裡做什麼?」

再次聽見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安羅輕皺起眉,且將手放了下來,解除警戒狀態。

「那你又是來這裡做什麼?」

西優席文一邊的眉挑了起來,學著他的問句回道。

「....大人,您是要勸我回去的?」

想到這個可能,安羅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我不覺得我有這個本事能勸你回去。」

出乎他的意料,西優席文笑著搖了搖頭。

「那您是....」

「既然你要去,沒理由我不能跟吧?」

西優席文理所當然的說著,而安羅那雙紫色雙眸也因此微微睜大了些。

「....您也要去?」

「嗯。」

「這怎麼行!他們是要我一個人過去的啊!」

「他們叫你一個人去你就真的自己去?這麼聽話?」

西優席文的唇邊漾起了一絲笑意,但在安羅看來卻唯有諷刺。

「...您跟去我會不放心啊..」

安羅悶悶的說著,這句話就比較像是真心話了。

「你自己去我也會不放心。」

西優席文那雙墨綠色的雙瞳就這麼直直的盯著他,他知道那人的固執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也就點頭答應了,不過...

「大人,您不會覺得我們在人家門口爭執著要不要進去的問題,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呢?」

西優席文望向下方的洞穴和一群正在打哈欠的教徒,再回頭看看安羅,然後笑了出來。

「的確是。」

現在,說是要救人,但該怎麼救呢?

想到這次艱難的救援行動,西優席文收起了方才的笑容,神色嚴肅的詢問。

「你有什麼計畫嗎?」

「計畫?嗯....沒有啊,您怎麼會這麼想呢?」

「....你是打算直接把下面的人都殺了,然後直接進去是嗎......?」

「本來應該是如此沒錯,但是有了突發狀況....」安羅這麼回答著,且以手托著下巴思索了起來。

西優席文知道,安羅口中所謂的“突發狀況”,指的就是他自己...他歎了一口氣,且低聲自語。

「我跟來果然是正確的嗎...」

要是他沒過來,安羅會獨自闖進去,想必裡頭一定會有DMB精心設計過的陷阱,雖然....對他來說這種陷阱可能不算什麼吧,不過是不可能毫髮無傷的救出人,即使他是號稱防禦能力最強的星鏡神座。

「嗯..?大人,您剛才說什麼?」

「.....沒事,所以現在你打算怎麼做?時間不多了吧?」

「是啊...如果您沒跟來的話,我早就進去了,說不定已經救出雅希了呢。」

安羅以感歎的口吻這麼說著,半真半假的內容,隱約摻雜了一絲怪罪的氣息。

「....現在不說這個的時候....你....」

你快點決定要怎麼做吧,這句話還沒說出口,安羅就先伸出了他細長白皙的手指,這麼說道。

「第一,我對敵方的資訊嚴重不足,雖然我大概可以推斷出他們為何要綁走雅希,但也只是初步的判斷,並沒有更多的線索來證實。」

安羅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繼續說了下去。

「第二,他們可能認為重要的是那樣物品,而不是人,這點與我的想法是相反的,這正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地方,雖然他們沒殺掉雅希,但人還是在他們手上,想要殺他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

安羅的話語稍微停頓了一下,抿了抿唇,才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就像是您說的,時間的問題了,在他們給我的時限內抵達,根本就沒有空閒的時間去深入敵營進行刺探,而我手邊能當做武器的東西,在一時之間也只能弄到這一點而已。」

安羅拍了拍系在腰間的袋子,那裡面長短不一的針,是以前還住在碧潭山上時,跟他們的先知拿了錢,跑到山下村莊的市集去買的,至於為何會買,其實他當時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這樣東西讓自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等到回神過來就已經把他們買下來了。

但是,現在想想,當時的選擇實在是再正確不過了。

「雖然我本來就沒有能全身而退的預感了,您來這也是一份戰力,但兩人一起闖進去可能會激怒他們,而且他們占了很多優勢...所以我想出了一個計畫,不過可能拙劣了些...」

「什麼計畫?」

「您的穿著跟他們差不多不是嗎?」

安羅的目光緩緩地掃了西優席文全身,最後停在他那多年來依舊不變的俊美臉龐上,唇邊勾勒出一抹詭譎的微笑。

安羅的話語讓西優席文愣了一下,卻也馬上瞭解他所謂的計畫是指什麼了...

「這...」

「反正遲早都是會打起來的,姑且試試吧?」

「....嗯。」

現在的情況,確實是對他們不利,西優席文當然是知道的,也只好點頭答應了,無論如何,這總是一個機會的。

他們的談話一直都是以只有彼此能聽見的音量來交談的,底下的邪教徒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已經在生死邊緣中徘徊了很久....


狹隘的洞穴裡,皎潔的月光理當是照不進來的,只能依靠魔法來維持些微的光線。

在這種氛圍下,多了幾分熟悉的感覺,就如同昔日的不見天日,昔日的晦暗光線,昔日那不新鮮的空氣....

他背對著眾人,望著一片漆黑的洞窟深處,耳邊隱約拂過了呼嘯而去的森冷,是那狂傲的風在叫囂著。

看似在眺望遠處的人啊,在人群中顯得更加明顯,不理會部下的竊竊私語,他的目光沒有焦距,思緒唯有抽離。

或許在他的內心深處,有著那麼一丁點的,對他手上人質的愧疚感。

他是知道的,他的人質的身份是,一位僅存的康納西王國的皇室成員,最後一位西卡潔,雅希黎爾.西卡潔。

他曾經是誓死守護皇室一族的那一群人,那見不得光的組織,效忠於皇族的裏之暗殺部隊,簡稱為暗部的一個秘密單位。

也許當時那不見天日的日子,才是他這一生中,最愜意的日子吧。

他的目光一直都是很喜歡追隨著,那一位大人的身影。擁有不遜於女子的美貌,長長的茶色頭髮,白皙的皮膚,據說是用魔法掩飾過的綠色雙瞳,細細微彎的眉,以及薄薄的紅唇,那人在暗部裡,一直都是眾人十分理想的夢中情人,但同時,也是一位令人聞之色變的長官。

眾人會敬畏他並不是沒有理由的,他不是空有其表的人,無論是頭腦還是能力都是勝於他們,他將暗部治理的井然有序,不是別的原因而是因為他的手段,他所謂的懲罰,是沒有人會想嘗試的。

但是,那人卻,死了。

『天行使,稜,因其所執行的任務發生意外而身亡。從今以後,你們都需聽令於我,若是違背,你們將會受到強制約的反噬而死。』

身穿一襲黑衣的人,將暗部使們都聚集起來,捎來了這樣的消息,傳來了這樣的命令,當時的他聽到這個消息,頭倍感暈眩,腦裡一片空白。

死....了....?....這不是真的吧...?

那個人明明是那麼的強,在他的心中就如同是不敗的象徵,他實在是無法相信,但這的確是事實。

他最尊敬,最崇拜,最喜愛的人,葬身在不知名的地方,離開了這個世界,而他所堅守的信念也隨之崩潰,瓦解。

說來也是諷刺,他們真的因為自身的強制約而去服從命令,不管內容是什麼,有多困難或是離譜。

是的,離譜。他們最後一個收到的任務,就是....將劍舞向,他們一直以來,守護的王族。

即使心底有想反抗的念頭,但他們還是照做了,以他們的劍刺穿了皇室的人們,沾滿鮮血的琉璃宮啊,是多麼的虛假不實,就如同那人最後解除了他們的強制約一樣的令人難以置信。

看著被火焰無情吞噬著的皇宮,內心卻是倍感惆悵。

我們的家...住了半輩子的家....被我們親手銷毀了....

雖是不見天日,雖是陰暗狹窄,但住久了還是有感情的,是一種有處可回的歸屬感。

如果那人還活著的話,說不定就不是這種結局了。

但是,現實就是這樣,那人早已死去,而他們也沒了家。

之後的他,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遊走,不知道要做什麼,也不想要做什麼,就如同行屍走肉般,日復一日的過著毫無意義的生活。

他甚至都快記不清,他所崇拜的人的面容了。記憶會隨著時間的洗刷,進而淡去。

他總是頹廢的坐在路旁,通常人都不會理會他,避開他,有的人則是會以像是看到什麼髒東西的目光,嘲笑他,但他也不怎麼在意。

『你無處可歸嗎?』

只是,這天,卻有人對他說出了這樣的話。

他只是抬起頭,沒有回答。

『沒有的話,就跟隨我們吧。』

那時的他,只是覺得陽光很刺眼,很刺眼,他幾乎都快睜不開眼了。

最後,他在茫然之下,被帶到這裡。

同樣是見不得光的組織,D.M.B。

他迫使自己振作起來,為自己定了一個目標,也就是,以那人為目標。

以您為目標的話,在這個組織中脫穎而出,就是最快的捷徑了吧?到時候我還可以再想起您,再見到您嗎?

他也知道這是癡人說夢,畢竟人死是不能復生的。

但他還是努力的向上游,憑藉著昔日在暗部中所學習到的,所有技能,所有知識。

最後,他獲得了長老一職,但他還是覺得心空蕩蕩的,沒什麼改變。

真的,不能再見面了嗎.,,,?

他的心情就如同那漆黑的山洞般的沉重,深不見底。


「長老,長老....」

這有點急促的呼喚聲迫使他從沉思中醒來,他也只淡淡的詢問,以不失自身身份的姿態。

「什麼事?」

「是方才接獲的消息,有人自稱抓到了星鏡神座,提出了要將人帶進來的要求。」


喔?


他覺得這事必有玄機,畢竟神座祭司的能耐被人們歌詠成不敗的象徵,而且事實也是與此相去不大,所以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抓到了才是。

而且,他也不覺得星鏡神座會赴約的機率會很大,除非....除非那樣物品真的很重要。

但他還是不會放棄任何的機會,畢竟,他們的劍,已經倒下了,如果再連盾都解決了,神座祭司這道防線便如同風中殘燭了吧?而他也將距離自己的目標,更往前踏出了一大步。

「我知道了,讓他們進來吧。」

反正只要讓他留在魔法禁行區,就沒辦法搞鬼了吧。

「是。」

摸了摸臉上的面罩,心情便平靜下來,方才內心的迷惘皆不知去向。


「喂!放開我,我自己會走啊!」

從通道裡傳來的清澈嗓音,人似乎已在不遠之處。


那麼,就來迎接我們傳說中不敗的神座祭司吧。


他的唇邊勾起了一個弧度,冷冷的笑意中含有諷刺的氣息。

這世上,沒有人是不敗的,就連他所堅信的最強者都敗陣下來了,那麼還有誰會是絕對的不敗呢?

嘲笑自己的細小聲音,在他耳邊,不斷的響起。



哼,這不是以前常見到的陷阱模式嗎?哪個傢伙那麼沒創意...


不過,好險沒直接硬闖進來,這種陷阱是觸發式的,若是在有主人的同意之下進入的話,就不會啟動,但以內部熟悉的氣息來看,這裡是一個大範圍的魔法禁行區,能提供那麼多能量來維持法陣,可還真是大手筆啊。

雖然魔法禁行區有點棘手,但還沒到應付不了的狀況,而且他也不是只會用魔法,魔法不行,還有武技,還有星鏡神座的專屬絕技,還有上輩子留下來的秘術。

他想到這,唇邊依舊擒著一抹自信的笑意,不是狂妄,而是在長時間累積下來的,立於不敗之地的自信。

不過,說是不敗卻也是諷刺的,他想,前世最大的失敗,大概就是愛上了那個人吧,一心只想看他獲得幸福,看看他放開陰霾的笑容,想要改變他,想要接近他的心,換來的卻是....一片沉寂的黑暗,以及永無止境的自嘲聲。

老實說,對於西優席文現在的態度轉換,以及細心呵護著他的心態,他確實有些驚訝,而記憶中西優席文殺過他的事實,說不恨是不可能的,但那也是前世的事情了,他早就已經想通了,因為在留分特戰役時,在別的戰場聽見他下落不明的消息時,他直接脫離團隊去找人的行為,還有那慌張無助的心情是騙不了人的。

前世的恨沒留下,但前世的情感卻完完全全的保留了下來,讓他一直,一直在意著他...

或許「稜」本來就不恨他,也本來就打算原諒他了吧,而「安羅」,也是如此,所以那次喝醉時才會對他說出那些話。


這算是觸景傷情嗎?安羅不禁在心中苦笑。


看見了前方不遠處的光源,他打起精神,清了清嗓子,放聲大喊。

「喂!放開我,我自己會走啊!」

而用繩子綁住他,抓著他的人,只露出了一雙墨綠色的某子,其餘的部分都被黑布所遮掩住,但他知道,那個人在聽見他的話語後,皺了皺眉。


『大人,抓牢一點,太快被發現可就不好玩了。』


傳了精神波過去,西優席文的眼裡閃過一絲無奈,但他掩飾的很好,沒被別人發現...除了安羅。


你到底是來救人,還是來玩的啊...?西優席文納悶的想著。


穿過了狹隘的穴道,便抵達了方才望見的亮光處,但提供光明的物品,照明的亮度卻不怎麼高,不過這樣的環境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而且等等如果打起來的話,對他更是有利。

昔曾時,穿梭於黑暗的魅影啊,怎麼可能屈服於這晦暗不明的小洞穴裡呢?

「喔?星鏡神座真的來了啊?還笨到被抓了起來?」嗤笑了一聲,站在教徒中的人帶著不屑的口吻說道,或許是為了要激怒他吧。

「是呀,我來了,有沒有很開心啊?你們想消滅的盾過來自投羅網了喔!」

「看來那樣東西真的很重要,不然你怎麼會過來?不過重要的東西怎麼會放在一個不重要的人身上呢?」那人依舊沉穩的詢問,完全沒被他那無所謂的語調打亂腳步,想必應該是剛才他們口中的“長老”了吧。

「是啊,不過想放在誰身上還輪不到你來管吧?所以,可以還給我了嗎?」安羅順著他的話接下去,雖然他覺得那樣東西能拿回來的機率不高...

「已經銷毀了,只有一個對吧?不過...我還是不怎麼相信星鏡神座會那麼好抓到,你,是哪個單位的?」眼神掃向位於安羅後方,正制服著他的蒙面黑衣人,話語中帶有警戒。

「屬下..是新進來的,王軍那些人自傲的令人厭惡,卻又沒能力結束戰爭,只要能終結戰亂,要我加入哪一方都無所謂。」隔著面罩的聲音顯得模糊,語氣卻是冰冷的,而長老聽見他的回答,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

「喔..?剛進來?剛進來就有這麼好的身手能抓住星鏡神座?」很顯然的,精明的長老似乎不怎麼相信他的說詞。

「屬下..原先也不知道他是神座祭司,只是看他在洞穴外鬼鬼祟祟的就先抓起來了,現在想想確實有些奇怪...所以請問您要怎麼處置他呢?」黑衣人這麼回答著,以踐踏自己尊嚴的卑微姿態,這讓安羅有些訝異。


能演得這麼自然,真該說他不愧是活過了好幾十年,還擔任過三屆國師的人嗎?不過他會不會忽略他太久了啊?


「啊,說的我好像很弱似的,感覺真不好啊。不過只是趁我不備時偷襲得逞罷了。」安羅感歎著,但這句話卻使身後的人,身子明顯的震了一下。


糟糕...原來他還在意著嗎?這固執的腦袋真是...


安羅在心中自我反省了一下,接下來可不是聊天時間了,剛那一殺那論誰都會起疑的。

「我命令你,將面罩摘下!」長老的眼色一沉,嚴厲的說。

「...恕難從命。」黑衣人淡淡的說著,看來他馬上又將心境恢復過來了,不過這個回答只會使人更加懷疑而已。

「有什麼特殊理由?我看分明是你心裡有鬼!」長老沒有因為起了疑心就直接沖上來奪取面罩,真該說他是太耐得住性子,還是太過於小心了呢?

『他如果直接過來摘,要怎麼辦?』對於方才的失誤,黑衣人,也就是西優席文,他有些尷尬的傳了精神波問道。

『那就讓他摘吧,到時候就開戰了,大人。』安羅涼涼的回覆,閃爍的紫眸著無比的嚴肅。

他們都知道,現在是一觸即發的緊張時刻,現在也只能等待長老的下一個動作,別將自己手上的牌都先攤開。

「不說話嗎?那我就當你是默認了。」

長老冷冷的說著,而後從腰間的內袋掏出了一把尖銳細小的暗器,擲出,不偏不倚從西優席文的臉側滑過,射下了面罩,俊美的臉孔暴露在空氣中。

「國師...大..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長老看見西優席文那多年沒變的臉龐,眼中難掩驚訝以及惶恐,輕微卻十分顫抖的聲音,還有那不自覺露出的尊敬,都讓安羅微蹙著眉。


他叫西優席文國師到沒什麼好懷疑的,但後面大人兩個字他可沒有聽漏,會以敬稱稱呼他的,只有....

只有屬於他的,昔日的部下而已。


安羅抿著唇,老實說他真的不太希望事實是他所想的那樣,但以過往的經驗來看,他所推測的準確率是相當高的,畢竟他有著身為天行使.稜的記憶,天行使對於事情的判斷以及敏銳性,都是暗部裡一等一的,而他又是絕不允許失誤的完美主義者,誤判的機率其實不怎麼高。


『大人,結界。』

安羅決定先搞清楚那個長老到底是誰,再來行動,不過不管事實怎麼樣,都還是不免一戰,安羅便先傳了精神波給西優席文,要他做好準備。

西優席文點點表示知道了,而後將制服住安羅的雙手移開,向外橫出一隻手,微微轉動著手腕,一個淡橘色的晶壁結界便隨著他的手勢出現,圍繞在他和安羅的四周,形成一個看起來雖薄,但卻十分堅固的防護罩。

西優席文的結界,是不屬於魔法範疇之內的族之秘術,所以在魔法禁行區裡才可以毫無阻礙的驅動。

在西優席文的面前,魔法禁行區就像是一把雙刃劍,既能傷人,亦能傷己,都是在區域內的人,便一樣是無法使用魔法的,那麼,若是想用普通的物理攻擊來打破他的結界,可沒那麼簡單。

「好了,這下子你們該怎麼辦呢?」

趁西優席文開啟結界時,已經自己掙脫掉繩子束縛的安羅,手插著腰一派輕鬆的說著,紫色的眸卻銳利的盯著長老。

「我記得我是叫你 『一個人』 來吧?看來你是不管人質的死活了?」

長老恢復了冷靜,而旁人似乎沒察覺到他方才的異狀,皆是警戒的看著那兩個外來者,他向身側的部下使了個眼神,部下也意會過來,隱匿於黑暗中。

對於人質,他其實並不用做什麼,只要等到時間一到,那名沒什麼戰力的孩子就會被魔法侵蝕殆盡了,他現在只能冷靜下來,將劍舞向那兩個人就行了。

只差了幾步,他絕對不允許有人阻礙住他的路,絕不!就算對方是美名為昔日的宮廷第一術師也一樣!


「你這問題有點矛盾呢,不是知道我是為了那東西才來的嗎?那麼為何又如此問呢?」

安羅笑了笑,豔絕的笑容即使是在晦暗的空間裡,依舊引人注目,令人為之失神。

接著想到什麼,安羅將右手握拳輕輕擊在張開的左手上,以像是在述說著今天天氣很好的語氣,悠閒的說。

「我真的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喔!只是不小心在路上遇到他,所以才一起進來而已。」


在路上不小心遇見....

西優席文默然。


雖然事實基本上算是如此沒錯,但也只是對於安羅單方面來講,他根本就是因為接獲伊斯的通報才過來堵人的,也幸好伊斯有事先記牢D.M.B.所要求安羅前往的地點,否則他可能真的要費好大一番功夫去尋找了。

「果然還是不在乎人質是嗎?也罷,反正他很快就會消失在這世上了。」

看見方才命令的部下已經拿了他們的秘密武器回來了,長老冷漠的說著,話語中不帶有一絲情感。

「而你們,也將步入他的後塵。」

「你這話是不是有點太看不起我們了呢?」

聽見長老方才的話語,安羅暗叫不妙,但還是維持住表面的輕鬆,沒流露出任何破綻。


很快就會消失...那就表示雅希黎爾正處於一個危險的地方,但目前是還活著的,可是時間久了就會死亡..這下子可不能在這裡耗太久,否則雅希會有危險的,不過瞧他說的那麼有自信...


雅希,你一定要撐住啊!


「是不是看不起..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長老依舊是沉穩的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種本事,安羅有些遲疑的想著。

「計畫改變,射手攻擊方向變更。」

長老一聲令下,諸多腳步聲隨之響起,接著便是一片沉寂,洞穴裡只能依稀聽見頻率不一的呼吸聲,就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般。

「攻擊。」

隨著長老冷漠的聲音響起,被眾多人從黑暗的後方推出來的東西,確實讓安羅和西優席文眼睛微微睜大了些。

「這個不是...」

從後面推出來的,是先前D.M.B用來當幌子矇騙過他們的人偶。
  
連續好幾次都是紙紮的一般,只會前進,沒有威脅性,卻在最後一次成為爆裂武器,造成了重大的死傷。


也讓他們,差點失去了彼此。


「我記得,國師似乎有碰過類似的東西,對吧?」

長老有些諷刺的這麼說著,彎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直勾勾的看向安羅旁邊的西優席文。

「面對當時無法對付的東西,你該怎麼辦呢?」

西優席文的臉色鐵青,但對方說的沒錯,他確實是因為那玩意差點丟了性命,要是他沒有即時用瞬間挪移逃離的話,他今天大概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雖然那時有一部分是因為太大意了,而王軍軍隊也像是看不起那些人偶,沒什麼去防備,才會落到死傷慘重的下場,自己也是在人偶碰撞至城牆爆炸後,才驚覺事情的不對勁,但卻為時已晚。

「我不會再犯相同的錯。」


那時一時大意所犯下的錯,他已經深深的檢討過了。


況且,今天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還有安羅。


他絕對不想再看到摯愛的人又倒在他的面前,要他什麼都不做,不可能!


西優席文瞪視著長老,手上也沒閑著,他伸出了雙手,比照剛才的動作,兩手手腕同時微微旋動,一層層的結界不斷的疊上,不斷的加厚。

「原理不是魔法嗎?魔法禁行區域裡面也能引爆?」

安羅看向長老,有些好奇的問著,手卻不著痕跡的拍了拍西優席文的肩幾下,意示要他冷靜。

西優席文也愣了一下,便停下了剛才瘋狂似浪費靈力的舉動,這樣的厚度應該可以撐上好一陣子了,他尷尬的想著。

「因為將魔力儲存在裡面,所以這不成問題,只是沒辦法設定成觸碰爆裂。」


看來他的敵人心情還不錯嘛!居然還真的回答他隨口拋出的問題。

安羅有些感到好笑的想著。


但,無法設定成觸碰爆裂?那這樣要怎麼攻擊?


「所以...」
  
先在控制下前進的是三個爆裂人偶,安羅正思索著他話語中的玄機時,對方已經先有了動作。
  
「所以,必須摧毀才會爆炸。」

安羅總算知道,長老剛才說的那句,「射手攻擊方向變更。」,是什麼意思了。

位於暗處的弓箭手搭箭、拉弓,瞄準的是正在前進的爆裂人偶。

當人偶即將碰觸到結界之際,將箭射出,整齊劃一的聲音劃破空氣,擊中人偶,爆炸。

耀眼的火光在眼前乍現,被西優席文補強到已經快變成完全橘色的結界,明顯的震動了一下,顯示出人偶的破壞力之強大,安羅因此皺了一下他細長的眉。

『大人,結界的完整度掉了多少?』

『百分之五左右,持久戰對我們不太有利。』

不太有利,安羅是知道的,但他的目光中卻絲毫尋不到絕望的色彩。


現在只能被動的,乖乖讓他們炸嗎?


這可不行。


安羅勾起了一抹詭譎的笑容,靈動的紫眸閃爍著奇異的光采。

『大人,能將結界補強到外面看不見裡頭情況的地步嗎?』

『可以是可以,但你想做什麼?』

以前當稜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就算他轉世了,也不會變到哪去..

『這簡單。』

安羅依舊笑著,笑容卻是越來越燦爛。

『在後面開一個洞,出去暗殺。』

『好。』

看來安羅是真的火了,西優席文也十分同意這個做法,便再度釋出靈力,補強結界,直到顏色濃厚到看不見為止。

這便是所謂的聲東擊西吧?讓敵人以為是為了要防禦而增強結界,事實上卻是要攻擊而脫離結界,讓敵人看不清楚結界裡的狀況,認為他們一直都安穩的待在裡頭,但其實卻只是個掩人耳目的煙霧彈,等他們發覺的時候,卻也來不及防備了。

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在留分特戰役所犯下的錯,他會加倍的,討回來。

『小心行事。』

西優席文擔憂的看著安羅,叮嚀著。

『您也是,長老先留著,最後我再決定,那個長老有些古怪。』

安羅回給他一個笑容,而他點點頭表示同意,接著在後方開了一個小洞,一起鑽了出去,不約而同的迅速往暗處跳去,兩人便分開去執行他們的暗殺大業。



這是第五個了。


隱匿住自己的行蹤,安羅的手執著他慣用的長針,迅速閃到敵人的後方,將長針抵著那人的頸部,刺入,沒有任何一滴血濺出,也沒有發出絲毫的呻吟聲,一個人又在他手中,消逝了生命。

能讓人死亡的方法他可多的很,只是缺乏專業用具而已,但是他卻選擇了其中較為困難的方法,畢竟這種刺破穴道,讓人瞬間死亡的方法並不會流出任何一滴血,只是位置十分難拿捏..

要知道,讓自己的衣服沾染上血跡可是一種罪過啊!而且今天穿的這件衣服他可是很喜歡的!他才不會去選擇那種會使血花四濺的殺人模式呢!沾上血的衣服可是很難洗乾淨的!

「你...!」

在另一旁的教徒,眼尖的發現自己的同伴居然在瞬間被抹滅了生命,驚訝而恐懼的看著他,並且呼喊出聲。


哎呀,被發現了呢,真是糟糕。


安羅將手伸入位於腰間的內袋,掏出一根細小的銀針夾在指縫,瞄準,擲出,那人的頸側因此流出了鮮血,倒地不起。


唉,和預期的有些偏差了,畢竟手腳的長度都和以前不同,沒辦法做到最好...


但無庸置疑的是,他的手還是一樣,適合殺人。

「停止!他們跑出來了,但應該還在魔法禁行區內,快趁現在攻擊他們,別再打結界了!」

因為剛才的疏失才被人看見,但現在說什麼都也太遲了,長老已經明顯的察覺到,他們早就不在結界內了,並且改變指令,所以也沒辦法了...

安羅心一橫,準備豁出去了,反正衣服以後再叫國師大人出錢買新的就好了。

再次隱匿於黑暗中,手中的銀針散發著冷冽的光澤,四處穿梭的魅影,每至一地就有一人喪命,而在另一處閃爍著焰紅亮光的頻率顯得更快了,看來兩人的想法一樣,都想儘快結束這場戰鬥。

暗殺這種事情,他在上輩子就常在做了,沒有什麼困難的,而且教徒的水準都和普通人差不多,這算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吧。

不過聽公主說,教徒們有些是因為被迫才加入的,D.M.B.佔領了城鎮後,將手無寸鐵的百姓被關起來,不加入者死,這種做法真是令人不齒。

雖然如此,他還是沒有要手下留情的打算,因為他們在加入的那一刻就應該要有心理準備了,在這種反抗國家的偏頗組織裡,被當做棄子犧牲的事情是難免會發生的,只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就算長老下令停止攻擊結界,轉而對付他們,但教眾們仍因尋不著他們的身影,四處張望著,不知該如何動作。

山洞內的晦暗成了他們最佳的藏身之地,黑暗的空間裡,左邊閃過一抹豔紅,右邊劃出一道冷冽,在沒刻意留手的情況下,敵人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教眾們原本堅定的眼神逐漸被恐懼所取代,深怕自己會是下一個倒下的人。

比起眼能視出的敵人,處於黑暗中未知的暗殺者更令人為之驚恐,畢竟無法預料敵人會從哪里出現,也就無法提前防備,而且…雙方的實力相距甚遠啊。


情況…早已不受控制,在他們不知何時離開結界時就已經,定出了勝負。


人倒下的速度是難以想像的快,而即便是想退卻的人,也會在後退時發現敵人那如同尖銳爪子的長針已經等在前面,並在下一瞬劃開他的喉嚨,撕裂他的身體;也會在逃離時驚覺敵人已悄然走至他面前,那看似無害的掌散發著淡淡的紅色光芒,且在下一秒觸及至他的胸口,重擊他的身軀。

這段時間感覺起來轉瞬即逝,幾乎是沉浸在驚愕中無法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教眾們就已經全數覆滅,只見眼前落下了一黑一紫的身影,正佇立於前方,來回審視著長老。

忽然的不預警的,安羅抬起了右手,往長老的方向擲出了慣用的長針,長針在空中散發著冷冽的銀光,往長老的所在射去。

而長老因專注防備著他們的動作,見眼前閃過一道銀光,反射性退了一步,避開了安羅的攻擊,眼中閃過一抹不服的色彩,雖然很快就被淡然掩蓋過去。

「當長老的身手果然比較強些,是嗎?」
  
安羅那雙美麗深邃的紫色眼睛,正銳利的看著長老,他將手往內收回,使沒擊中目標而往後飛去的長針掉頭飛了回來,將如同在上面綁了線的長針緊握於掌,接著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指了指身旁的西優席文。

「你對他,有什麼想說的嗎?」


剛才長老見到西優席文面容的反應,他可沒忘記,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十分可疑。

而且,現在是二對一了,他大可毫無忌憚的詢問,雖然先前二對上數十他們也不放在眼裡…


聽見安羅的問題,長老只是瞥了西優席文一眼,望向洞穴深處,淡淡的說著,卻讓安羅覺得他是刻意在轉移話題,迴避他的目光。

「會發展到這種地步,我確實是沒想到。」
  
即使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長老也沒有驚慌失措,彷彿還留有什麼預備措施一樣,雖然也可能是虛張聲勢,但安羅似乎無視了他的冷靜,只是笑咪咪的說著。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喔,該不會…他是你的初戀情人吧?」


初戀情人…?

西優席文的臉明顯的抽動了一下,嘆了口氣,面色略顯無奈。


「嗯?大人,怎麼了嗎?」

似乎發現西優席文的反應,安羅轉過身來看向他,微勾起嘴角詢問著,卻讓西優席文覺得他是明知故問。

「…沒事。」

可能是覺得他的反應挺無趣的,安羅又轉回去望向長老,淡淡的說著。

「不說話嗎?那就當你是默認了?」

「…」


長老依舊是處於呆滯狀態,看來他的話語,效力頗強的嘛。


安羅神情一凝,握了握手上的長針再度擲出,但是這次他的目的,卻不是傷人。

長老在呆愣狀態之下並沒有閃躲,等到他反應過來時,那長針的尖端,已經準確地挑落了他的面罩,使他的面容暴露在他們面前。
  
安羅一看到長老面罩底下的面貌,沒什麼受傷的他竟險些吐血,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了出來。

「從剛開始進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了,原來這麼熟悉的布置是出自你手啊,耀!好,很好!你這個混帳!居然跑去加入D.M.B!還混到長老這個看起來挺高階的職位?幹得不錯嘛!?」

「耀?」

西優席文看了看身旁情緒有些激動的安羅,頓了頓,開始仔細端詳著褪去面罩的長老,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而長老被安羅這樣沒頭沒腦的一罵,一時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不過聽明白那個不該被知道的稱呼後,臉色頓時一變。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稱號?」
  
「我怎麼會知道?」

安羅勾起嘴角,豔麗的笑容浮現在皎好的面容上,他放柔了聲音媚笑著。

「需不需要我幫你恢復記憶呢?親愛的耀。」

「什麼…」

安羅並沒有回答,只是將雙手向外伸直,五指微張,當耀疑惑的看著他時,他輕輕的開口。

「傀儡操。」

薄唇開閤吐露出的這三個字,讓耀頓時瞪大了眼睛,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是他嗎?!這怎麼可能…?但那個招式確實是…


等回過神來,他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控制住一樣,不聽使喚,只能艱難的開口詢問。

「您…是…?」

「哦?用您了?想起來了是嗎?」

安羅燦笑著勾了勾手,耀便受控制的往前走了幾步,使彼此之間的距離更為接近。

「那麼,你應該叫我什麼呢?」

「是…稜大人…?」

「不錯。」

安羅抬起步伐往前走,並伸出了手輕撫摸著耀的臉龐,這動作讓一旁的西優席文皺了皺眉。

「那麼,我該給你什麼獎勵呢?」

耀正沉迷於安羅那豔麗的笑容中,尚未回過神來,但接在溫柔話語之後的事情,並不是什麼值得讓他開心的事…

安羅忽然一腳將他踹倒在地,耀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背上又被重踩了一腳,停留在他背上的那隻腳像是想把他內臟踏碎一樣,絲毫不留情。

「怎麼樣,喜歡我給你的獎勵嗎?」

「稜、稜大人…您怎麼…?」

耀那張當年用暗部的密法保持的異常年輕的臉,在消化完方才接獲的事實後,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眼神中參雜了感動、不解的多種色彩。

「死混帳給我閉嘴,轉世投胎不行啊?你倒是幹得很漂亮啊,投靠邪教,拿過去的那一套來對付我,你是不是嫌命太好了?頭腦四肢,自己選一個斷了給我賠罪!」

聽到論及懲處的事,耀的臉色也不由得難看了起來,當初稜也只有在像是睡覺被吵醒之類暴怒的時候才會用這種語氣說話,眼下的確很不妙。
  
像是察覺了他逃脫的意圖,安羅腳跟一跺,耀幾乎將胃裡的東西都吐出來。

「親愛的耀,我死了那麼多年了,你後來有爬上天行使的階級嗎?」
  
說話變得柔起來,只代表進入另一個層級的恐怖,雖然剛才他就有溫柔的對他說話過了…但這只會代表接下來面臨的氣場會更加令人害怕。
  
「……沒有。」
  
「那麼,你以為你能逃脫我的束縛,還能在我面前耍任何小聰明?」

這句話帶給耀的唯一感覺,就是寒冷。

而西優席文整個就是處於看戲狀態,也不想想他自己也擔任過暗部的總指揮,管教昔日部下的這份工作完完全全都丟給安羅去做了。

耀過去是隸屬王宮暗部的一名暗部使,而稜身為暗部第一的天行使,自然沒有人不認識他,如今這等同於被過去的部下設計的局面,要說沒有怒火燃燒是不可能的。
  
但就算如此,他也沒有動殺念。
  
畢竟殺了就沒得報復了,他要是真的憤恨生氣,是不會殺掉那個人的,因為要留著凌虐,在他身上討回千倍的代價。

當然,還是視情況而定。
  
  
「稜大人……您當初究竟是怎麼死的?」
  
都過了這麼多年了,第一個想到的問題居然是這個,可見得當初的在意。
 
這麼一想,這傢伙當初好像也是他的狂熱追隨者之一。


「怎麼?國師大人您當初該不會什麼也沒交代吧?」
  
安羅似笑非笑的問著身旁的人,倒也不是責怪的意思,只是有點好奇罷了。

對於當時的事情,人都死了自然是會不清楚的,況且後來恢復記憶之後又因忙於對付邪教,根本沒有時間再去尋找答案。

「…我和他們說,稜在出任務時出了意外…」

墨綠色的眸子裡帶著歉意與愧疚,安羅看了看西優席文,挑起左邊的眉。

「哦?」

這確實是意外沒錯,畢竟當時的稜根本沒料想到西優席文會那麼突然的就對他發動攻擊,也因此來不及閃躲就直接被他重傷致死。

究竟當時在他的心底,有沒有閃過一絲猶豫呢?

「國師大人……是您向稜大人下手的嗎?」
  

沒想到這傢伙的感覺還挺敏銳的,只是從他們兩個的互動就看出來一些事實了,但是……下手?下什麼手麻煩說清楚點好嗎?或者換個不會造成不良誤會的詞吧?

不過向凶手質問說人到底是不是他殺的,倒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見西優席文的臉因此黑了一半,安羅似乎有些幸災樂禍了起來。

「…是,是我殺的。」

西優席文輕斂下眼簾,讓他再次想起當時的作為,親口向耀承認,無非不是在早已潰爛的傷口上,重新灑上鹽巴。

但他也知道,一直逃避是沒有用的,即使安羅說過他早已釋懷了當初他的作為,他還是覺得,自己做過的,造成的事,實在是錯的離譜,也很難原諒自己。

他這種鑽牛角尖的性格,並不是一時半刻就可以改過來的…

「您…為什麼…?」

西優席文那雙墨綠色的眸子,深深的看了耀一眼,並沒有回答。


只因為要掌握暗部,進而復仇。

他的手,到底沾染上多少鮮血了呢?


「現在得到答案,也無法做些什麼了,你這個資質駑頓的傢伙還問這麼多幹嘛?想替我報仇不成?」

安羅望著西優席文蹙緊的眉,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您到現在還是不肯原諒自己嗎?即便我早已說不在意…


「稜大人,您都不會在意嗎…?」

被安羅的話戳重要害,耀沉默了半晌,才顫顫的問著。

「我為什麼要在意?」安羅唇角一勾,「既然神賜與我新的生命,又何必揪結與這些小事呢?」

「可是──」

「不過有幾點我倒是很好奇…」安羅把玩著手上的長針,笑著詢問,「在我死了以後,發生了什麼事,王室怎麼了,國師大人做了什麼?」

難得有這個機會,安羅乾脆把想問的一起問清楚,連帶暗部裡其它人的事以及小嚕嚕的下落。
  
雖然不是沒想過要詢問西優席文,但自從恢復記憶後的心煩意亂,到意外的表明心意,對方重傷後至神殿幫忙,至最後的解除限制的戰鬥,他實在是挪不出時間以及精力去探索答案。

  
耀在簡單說完當初國師背叛王室的經過後,對於小嚕嚕的下落,像是有點難以啟齒。
  
「小嚕嚕到底怎麼了?你現在是在思考如何編造謊言嗎?」
  
安羅以足跟踹人的方式可說是有練過的,他也不過又做了一次,耀就覺得生不如死了。
  
「我、我怎麼敢對您撒謊呢?那蛇……被煮來吃了。」
  
安羅的臉色整個沉了下來。
  
「你也吃了一份是吧?」
  
「稜大人饒命啊!」
  
剛才明明還是一副不可一世的長老樣子,現在馬上連尊嚴形象都不要地求饒,可見過往稜積威甚深。
  
「你又是為什麼加入邪教?」
  
伊斯心向著D.M.B,他可以覺得人有選擇的自由而不覺得怎麼樣,但是耀就不同了。

明明過去服侍著王室,明明是他關照過的部下。
  
「為了追隨您的腳步。」
  
「……」
  
見耀一臉認真的說著,安羅沉默不語。
  
「……」
  
安羅沒說話,耀也不敢說話,而西優席文則是在聽見這段話語後,原本毫無波瀾的綠眸,閃過一絲黯然。

「…追隨?你還是一樣這麼可笑。」
  
如果耀以為他會很平靜地說完這段話就算了,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見鬼了的追隨!去D.M.B算什麼追隨!你要追隨的話進D.M.B做什麼?一刀朝自己的脖子抹下去不就得了!如果你抹不下去的話我可以幫忙!過來,親愛的耀,然後去死!」

「等等!稜大人!您、您不是想知道人質的下落?」
  
為了保命,這時候什麼都得拿來談條件了。
  
「好呀,憑你這窩囊樣子,也想跟我談條件?人質的下落,D.M.B所有重要幹部的詳細資料,再加上兵力與兵種的人數分佈,不答應免談!你應該曉得詳細是要什麼程度才夠。」
  
安羅一開條件就是獅子大開口,耀一時無法立即同意。

「三秒內不答應,我要追加條件了。」
  
「不、不要!……我可以答應,但是有些事情我不能作主,您也得答應一些條件才行。」
  
「什麼條件快說!我已經很累了!」
  
不敢挑戰他的耐心,耀連忙開始說明。

「人質在通道的底端,但是被一個法陣包圍著,稜大人您如果要救他,就得自己突破那個法陣,因為我無法幫忙。如果由我終止法陣,本部的人會知道,那麼您要的那些資料我也不可能收集得到了,當然您要是放棄人質,直接離開,那我也不會為難您,資料自然就等我回去整理後再送上。」
  
這個條件不算過分,只要他不管雅希黎爾,今天的事情就算結束了。
  
  
可是,他要這樣丟下他嗎?
  

「可以。要是我沒有回去,你要交給我的同伴。」
  
雙方都同意對方的條件後,訂下了強制約,就算說定了。
  
「沒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安羅厭煩地揮手趕他,接下來他還有事情要煩。
  
「您真的要去?」
  
「你應該知道為什麼的,快滾吧。」

耀遲疑了一下,又望了望一旁的西優席文,最後才依循著記憶中的模式,向他行禮。
  
「請您們保重。」
  
留下這句話後,他就離開了。
  
觸動記憶的重逢啊,就算已經是敵對立場,畢竟還是令人感傷吧。

「國師大人,走吧?」

「嗯。」

安羅偏過頭望向西優席文這麼詢問著,而西優席文則是微頷首,嗯了聲做為回答,兩人便併著肩走進洞穴深處…


「耀,你給我記住!」
  
面對著眼前陰森恐怖,甚至還瀰漫著風聲哭號的法陣,安羅發誓下一次見到耀的時候,一定要把這筆帳連本帶利討回來。
  
「這要走多遠才會到達底部啊!」

看著深不見底的法陣通道,安羅又忍不住低聲抱怨。

  
早知道應該強迫他解除法陣,讓他叛出D.M.B,至於其它跟他勒索的資料,不要也罷,反正沒有那些資料,D.M.B在元氣大傷的情況下也是撐不了多久的。


「嗯…」西優席文皺了皺眉, 馬上施展族之秘術,探查著裡面的狀況。
  
「就不要走到最後讓我發現雅希根本不在那裡……」
  
安羅臉上抽了一下,如果真的發生那種事,那可真是被玩大了。
  
到時候若能活著出來,他一定會翻遍天涯海角把耀抓出來凌遲。

至少現在已經能用魔法了,安羅這樣安慰著自己,隨手在周圍丟了幾層結界,就準備要踏入法陣。

「安羅,先等一下。」

西優席文伸出手止住了安羅的動作,接著從地面上撿起了一顆手掌般大小的石頭,二話不說便直接往法陣裡頭丟。

在兩人的注目之下,那顆石頭進入法陣之中,許多強韌的風壓便迅速往石頭的所在移動,強烈的力道在石頭上一割一劃著,迫使石頭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硬生碎裂。

「…」

「…」

兩人面面相靦了半晌後,西優席文忽然舉起了手,在空氣中比劃著,而後蹙起了眉,嘆了口氣,淡淡的開口。

「如果要通過這個法陣到達雅希黎爾的所在處,大概需要十分鐘的路程,其實十分鐘並不算什麼,但是問題就在於這個法陣…」

西優席文面無表情的指了指前方陰森無比的法陣通道,才繼續說下去。

「似乎是有某種能量體在供應法陣運行,它的威力又不能小覷,如果我們進去的話,絕對不可能全身而退,況且還會多了一個包袱。」

「…您的意思是,要出來還是要從這裡?」

「嗯,雖然這是一條死路,但雅希黎爾確實是在裡頭。」

「您有什麼辦法?」

安羅當然知道剛才西優席文是在做什麼,雖然說在法陣內干擾的物件可能很多,但只是迅速探查一遍應該還難不倒他才是。

既然西優席文會開口闡述,那就表示他在心底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計畫才是。

「依我所剩的靈力,沒辦法設結界支持我們出入,所以…」西優席文輕斂下了眼簾,「我建議,兵分兩路。」

「您的意思是?」

「你進去救雅希黎爾,我負責破壞法陣。」西優席文睜開眼看著他,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你擅長防禦,我信心你可以的。」


打不破的盾──這正是D.M.B給安羅的稱號,可見之前他們在安羅手上到底吃了多少苦頭。

但打不破其實也是要看場合的…星之守護沒辦法對自己使用,而鏡射的話…

安羅皺了皺眉。

應該,也不太適合用在這裡…


「有什麼問題?」西優席文瞧見那微蹙起的眉,有些擔憂的詢問。

「也沒什麼。」安羅聳聳肩,無所謂的說著,「只是我的絕技都派不上用場罷了。」

「…第一層的結界,我先幫你設。」說著,西優席文旋動著手腕,在安羅的四周多下了一層淡橘色的結界晶壁,又在結界上添上一層光屬性魔法,沉吟了聲才開口,「光屬性魔法能稍微克制黑魔法,應該可以減少不少阻力。」

「喔。」看著西優席文一連串的動作,安羅有些不解,等到西優席文說完後,才忍不住開口,「國師大人,您怎麼不讓我和您一起去破壞法陣,而是要我進去?」

或許是沒想到安羅會這麼問,西優席文愣了下,才轉頭望向法陣,墨綠色的眸子似乎在注視著什麼。

「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我也不想讓你先進去…」說著,西優席文輕輕嘆息,「雅希黎爾目前雖然算是安全,但是在守護著他的保護層,似乎正逐漸縮小,你覺得等到保護層沒了,他會安全嗎?」

一聽見雅希黎爾即將面臨危險,安羅面色凝重了起來。

他大老遠跑過來這裡救人,如果人出事了,那可不就好笑了?

雖然那風壓的強度令人讚嘆,但如果自己的下場也變成如此,那可就不怎麼好玩了。

不過,在結界上另外布上一層光屬性魔法,或許真的可以減少阻力也說不定,雖然魔力的輸出可能會有點驚人就是了。

「事不宜遲,我們快點行動吧。」

西優席文的嘴一開一閤的,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到最後還是轉過身子,淡淡的拋下了一句之後「你小心點。」,便直接離開了。

莫名奇妙的看著漸行漸遠的身影,安羅聳聳肩,檢查著結界,看看哪裡還需要補強之後,便踏入了陰森且佈滿強勁風刃的法陣裡,一步一步的慢速移動著。


*

叮嚀了安羅小心自己的安全後,西優席文便與安羅分開來行動。

而他沒有說的是,他幫安羅先設下的第一層結界,可以吸取他的靈力來維持完整度,只要距離不會相差的太遠,他就有自信能夠幫安羅抵禦住至少一半的路程。

當然,他不可能將吸收的最高底限設置於全部,畢竟他也有要去破壞供應能源體的任務。

在他的靈力低於全部的三分之一時,結界會對此發出警訊,而後停止吸取他靈力的動作,剩下殘存的結界力量大概還可以撐個幾十秒吧?相信安羅可以反應的過來。

想到這裡,他不禁苦笑了下。

畢竟安羅也不是什麼弱不禁風的菜鳥,但他卻還是用如同看待著易碎的玻璃製品一樣的態度,小心翼翼的去呵護他。

早已殘破不全的他,已經沒有辦法再失去任何人了。

已經…沒有辦法再承受失去重要的人的痛苦了…

好不容易拾回對於生存的意義,說什麼也不能讓他消失!

感受著逐漸縮減的靈力,他更加快了腳步。


目標,在洞穴外面。


一抹夜墨色的身影在晦暗的洞穴裡穿梭著,就如同在夜裏奔馳的黑豹,冷冽的眸子不帶有任何色彩。

在方才戰鬥的場所,他止住了腳步。

在幾名戰亡的教徒身上,掏出了他們生前所使用的武器,雙手各持著一把劍,揮動了幾下,才又繼續朝著出入口方向前進。

返回的路反而比進去的還要暢行無阻,很快地,他便抵達了洞穴的出入口。


「什麼人…!?」

剩餘的幾名駐守在洞口的教徒,發現了他的蹤影,真不知道該不該稱讚。

「呃!你…」

被人發現的下一秒,他握緊了劍柄,持起劍,將劍鋒朝敵人的咽喉刺了過去,在一閃而逝的冷冽光澤後,已經無法抑止的鮮紅血液,迅速染上了其所佇立的地點,並逐漸擴散。

一個,兩個…直到到這裡除了自己以外,並沒有其他生存者的氣息後,他才將沾染上教徒血液的劍插入地面,輕輕的斂下了眼簾。


不管你們是不是自願進入邪教的,只要與我敵對,那便不能留情。

抱歉了。


「吾乃祭靈之力,願汝等安息於此。」

平淡的聲音宛如嘆息,裡頭卻不含一絲情感。


他將披在肩上的披風卸了下來,輕放置於直立在地的劍柄上,隨著引力的牽制,漆黑的布料落下,遮避了劍鋒上的鮮紅,此時輕拂的風就如同為亡魂哀悼的悲歌,蕭瑟的嗚鳴著。


只能說…要怪,就怪你們的實力不濟吧。


傲然直挺的黑色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孤寂,他微微開口,低吟語著。

「喪者安於塵,逝者落於土;
勿眷戀於世,勿留戀於事;
安眠、沉睡,亦或…輪回、轉世。」

西優席文淡淡的看了直立著的劍一眼,而後轉過身,使用族之秘術來尋找這附近比較明顯的能源發源地,最後在位於山洞的後側山背上,發現了一股強大的能量。


應該是那裡沒錯。


在準備啟程前往之前,他的身子忽然停頓了一下,面色也緊接著凝重了起來。


要加快動作了…已經到達三分之一的底限…


…算了,不管了!


「Move!」

剎那間,修長的黑色蹤影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而殘存於此地的,便是暈染上地面的殷紅鮮血,以及已經早已失去了昔日生機,倒臥於血泊中的冰冷屍首。


*


這見鬼的法陣是能維持多久?哪來這麼多魔力支援啊?
  

一進入陣內,西優席文幫他設下的結界,在法陣的破壞之下,淡橘色的光芒不斷閃爍著,在暗淡到將要消失之前,卻又自己回覆了原本的亮度。
  
就好像是有人在幫它支持著,在結界的完整度處於低劣的狀態時,又灌輸了能量,使之不潰散銷毀。

發現了這點後,安羅苦笑了出來,並且暗自辱罵著。

是誰幫他支持著結界,他可是很清楚的。

  
做了之後卻又什麼都不說…?

「國師大人,您果然是個混蛋。」

我在您眼底有弱成那樣嗎?我應該比您強才是吧?

  
他持續行走著,倒也不是說有那麼不悅,只是稍微發發牢騷,解解身處於法陣內部的怨氣罷了。

從身周陰風呼嘯的感覺判斷,要是沒有結界,直接以身體接觸,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在這樣的阻力下,走路的速度比平常還要慢了一些,要不是有結界外層的光屬性魔法,稍微緩和住時而攻擊過來的黑魔法,讓每次撞擊於結界上的力道減弱了些,速度可能會比現在還來的慢上許多。

當然,光屬性魔法的消耗也是相當迅速的,畢竟是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之下,而且位於結界外的光屬性魔法又不像西優席文幫他設下的結界一樣,不需要耗損他的魔力,他只能夠抽取自己的魔力,不斷地補齊毀損的部分。


國師大人不知道進行的順不順利?


身處於險惡的環境下,還有空去擔心別人人的,恐怕也只有他才有這種本事了吧。


在遠遠的彼方,似乎可以看到一點點微光。

「快到了吧?」

他瞇起了眼眺望著遠處,並且留意著結界的變化。

持續暗淡的結界並沒有再度被強的跡象,他察覺到這點後,便先在內部設置了第二層的魔法結界,等待著第一層完全潰散後,要灌輸魔力來補強自己的結界。

在最後一次的劇烈動盪後,淡橘色趨進於透明的晶壁結界終於碎裂,而安羅的臉上依舊是掛著一抹,充滿自信的笑容。

雅希黎爾,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了。


等著吧,雅希,我會救你出來的。


*

從一片渾沌中醒來時,雅希黎爾只覺得喉嚨很乾,身上有幾處火辣疼痛,對於自己身在什麼地方,還有點弄不清楚。
  
睜開眼睛後,他為自己四周的狀況感到驚訝,也包含了一點恐懼,由感受到的魔法力來看,他身處在一個魔法陣當中,說不定還是黑魔法陣。

而只有他坐的這裡有一點微光,在裡面十分平靜。
  
看著光圈範圍外那片不祥的黑色與淒厲的風聲,即使再笨的人也能看得出來相當危險,要是出了這個光圈,他可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問題是待在這裡,又能做什麼呢?
  

坐在這裡也一樣出不去,難道等人來嗎?誰會來呢?
  
  
在慌亂的情緒下,他也不由得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項鏈為他抵銷了黑魔法,邪教的人覺得奇怪就將他抓了回來。
  
他知道是項鏈的功效,但他不肯說出來,不過就算他不說,邪教的人還是很快就決定從他身上的東西著手調查了。
  
  
項鏈如果落入他們手中,會怎麼樣呢?
  

雖然仔細想想,反黑魔法的力量被用黑魔法的人發現,應該也沒什麼用,但他就是覺得落到他們手中不好,所以搶在邪教的人動手搜身之前,他就將項鏈摔碎了。

這個行為使他被揍了一拳暈過去,事後破碎的項鏈已經測不出任何反應,他們對他施放黑魔法也不見抵銷效果了,最後是在一個人說他還有用處的情況下,他們撤掉了黑魔法。
  
那也是他再度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是什麼用途呢?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而在胡思亂想中,他也驚覺了一件事。


光圈的範圍正在縮小。
  

盯著那緩緩縮進來的邊緣,他一陣恐慌,卻也想不出辦法阻止。
  
他只能將自己的身體縮緊,但這不過是消極的做法,只能多拖延一下子。
  
「怎麼辦……怎麼辦……?」
  
他不知道光圈消失後他會怎麼樣,而正因為未知,才更令人害怕。

現在的狀況,簡直像是要被當成活祭品似的。
  
他無法從這裡逃脫,可是又有誰會來救他呢?
  
  
誰會來呢?
  
  
不說知不知道,就算知道,誰會為了他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來呢…?


「雅希!」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他耳中,他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個方向。


是…安羅?!為什麼他會過來…?

難道,他們所說的用途,指的就是…

將神座祭司中的盾引誘過來,而後加以消滅…?


雖然安羅為了他過來,他的確是感到開心的,可是…

他發現了一向注重外表的安羅,身上那沾染上血跡的衣物,不知道是不是因邪教的陷阱而受傷所遺留下來的。

「安羅,你、你受傷了?」 他擔憂的問道,而且內心似乎被自責所充斥著了。
  
他從來不認為安羅會受傷,因為他下意識認同他的強,下意識覺得沒有人能傷到他。
  
「哦,這個?」 安羅低頭望著自己的衣服,秀麗的臉上浮現一抹詭譎的笑意,「這不是我的血。」

「…呼。」
  
雖然看起來真的有些嚇人,但安羅這麼說,也就代表著受傷的人並不是他了,他放心的長呼出一口氣。

「雅希,你還好吧?」

他們之間仍然有一段很長的距離,只是看得見彼此而已,所以也只能以詢問的方式,來確認對方的狀況。

「我沒事…」


目前沒事,可是光圈的保護如果消失了,那就有事了…

雅希黎爾默默的想著。


「嗯,那你再忍耐一下,等法陣停止運行之後,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見雅希黎爾安好,安羅便將原本就不怎麼快的腳步放得更慢了,似乎一點也不緊張的樣子。

「原來法陣會自己停止嗎…?」

看著神態自若的安羅,雅希黎爾忽然冒出了這個疑問。

「嗯?或許吧?」安羅毫不在意的攤手,「只不過等它自己停止,不知道要過幾天就是了。」

「那你還說要等它停…」

「對呀。」安羅神秘的笑了笑,「我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哦。」

「有人跟你一起來?國師嗎…」

看著安羅輕鬆的態度,雅希黎爾無力的猜測。

「為什麼你會猜是那個混蛋?」

安羅在與他相距十步之差的地方停下了腳步,手插著腰盯著他看。

「…直覺。」


而且你和他走的很近不是嗎…

然後混蛋又是怎麼回事啊…


「嘖。」安羅嘖了聲,倒也沒有說什麼。

「不是嗎…?」

「我又沒有說不是。」安羅瞇起了眼,將手揮出做了一個起手式,微微開口說著,「星之守護。」
  
儘管雅希黎爾沒有說,觀察力敏銳的安羅還是注意到光圈的變化,為了避免雅希黎爾受到傷害,他當即使用了絕技。

看安羅似乎還挺游刃有餘的樣子,雅希黎爾的眸底浮現一絲複雜的情緒。

「安羅…」

「叫我小紫啦,說幾百次了還是聽不懂,你又不是白癡。」安羅白了他一眼,才問道,「幹嘛?」

「你為什麼…要來救我…」

「因為我要當你的王妃,你死了我不就沒得當了?」安羅深深的看了雅希黎爾一眼,笑咪咪的說。

「喂…」


他這麼認真的問他,居然還拿這個答案來敷衍他…


「說笑的。」安羅聳聳肩,但在下一秒,迷離的紫眸卻充斥著無比認真的光彩,他笑著說道,「至少我這麼做,能證明還是有人站在你這邊,還是有人支持你,你…並不是一個人。」


雅希黎爾怔怔地看著他。
  
他想,這一瞬安羅的笑容,他一輩子也不可能忘記。

「喂,傻了啊?難得我這麼認真的回答耶?」

「所以你平常都是隨口答覆的嗎…」

雅希黎爾的臉抽了一下,忍不住反駁。

「平常也是很認真的好嗎?」

在故作氣憤的外表下,安羅淡淡的想著。


或許…是因為你的身分,才會讓我不顧一切的前往救援。


裏之暗部,誓死守護王室。


也許是靈魂深處的懊悔。
  
源自於糾纏不放的,理當已經不屬於他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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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