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十三 命運之疾
若是說,您的幸福是源自於我。
那麼,我也可以坦白的告訴您。
我對您的執著,一直是不變的。
一直,一直,從以前,到現在,甚至是未來。
所以,請您不要再一個人背負了。
所以,讓我來幫您分擔吧?
請您不要拒絕。
因為我對您的情感,一直都是心甘情願的啊。
請您不要再封閉自己了。
我的...執著。
-安羅
在艷陽高照的午後,他們站在戰場上,等待著戰事的開始,這是每一天的例行事項,他們雖然感到相當乏味,卻也是因為使命而無可奈何。
陽光的照射之下,氣溫升高了不少,他們就這樣站在大太陽底下,毫無遮蔽物。
不管對誰,都是相當熾熱難耐的,只是他們不會喊出來而已。
但是,有一個人例外。
「啊,好熱。」
安羅這麼抱怨著,但是他似乎是穿得最清涼的人。
「你穿這樣就喊熱了,那我們怎麼辦?」
一向地,他的話只有伊斯會回答。
「你說的真對啊,看了我更熱了。」
「是你不合群好嗎?只有你跟我們穿的不一樣!」
「唉,美麗的衣服不穿對不起他,也枉費了我的姿色啊。」
他們兩個便開始了一慣地鬥嘴。
「愛修,你最近的臉色不太好,沒事吧?」
無視於他們兩個的對話,迦爾看著愛修,略帶擔憂的說著。
「嗯..我沒事。」
愛修朝他勉強的笑了笑,那缺乏血色的臉略嫌蒼白,似乎不像他說的那樣沒事。
不久之後,便開打了。
一望無際的荒蕪大地,在戰爭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淒涼,戰火依舊蔓延,這樣的景色以後可能會不減反增吧。
一如往常,進入「無心」狀態後,以安西亞為核心發號施令,其他人則是完全聽從他的指令,心無旁鶩。
攻擊不斷的落下,雙方的實力差距依舊甚大,對D.M.B.來說,在戰場遇上神座祭司,根本就是在打一場完全沒有勝算,不可能打贏的仗。
但這天與往常不同,本來一開始一面倒的戰況,最後竟然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狀況,使神座們提前退場。
轟。
一道道的閃電落下,緊接著的是寒霜急速下降,大範圍的攻擊到處肆虐,敵軍的哀嚎聲此起彼落,有如人間地獄般。
「天之破!..呃。」
最後的閃電落下,這是他倒下前最後一次的攻擊。
愛修的身子震了震,停下了攻擊。
不行了...嗎?
漸漸的,他的嘴角溢出了鮮紅的血。
安西亞似乎是察覺到他的異狀,轉身看向他。
『愛修,怎麼了?....!』
看見愛修的狀況後,他愣住了。
他原本俊秀的臉龐一片蒼白毫無血色,嘴角掛著的是無法忽視的殷紅鮮血,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脆弱,好像下一秒就會倒下似的。
「公主...」
愛修勉強地撐住身體,用僅剩的力量,從喉嚨發出的是微弱的聲音。
安西亞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我...很抱歉。」
愛修朝他笑著,那個笑容帶有深深的歉意。
「本來以為,還能再撐久一點,再堅持久一點,再幫你多一點的...」
說到這,他猛然咳了起來,吐出了鮮紅的血液,染紅了他的衣服,他便昏了過去。
安西亞下意識的接住他,愣愣的佇立在原地,他的袖口也沾上了,愛修的血。
其他人注意到這裡的情況,停下手邊的攻擊,圍了上來。
「公主..愛修他...」
「公主...」
「公主...?」
眾人議論紛紛,而他的思緒則是亂成一片,無法思考。
最後,他下了個命令。
『退..』
他們在戰場上提早退場。
破虛神座,愛修.席德列斯,在戰場上倒下了。
他的劍,他的護衛,倒下了。
在夕陽的殘紅映照大地時,這裡的戰事已經結束了。
最近的戰事比以往更累了許多,不過一切結束後,大家還是一樣只能收拾起凌亂的心情,回到軍隊駐紮的地方休息。
停戰的時候雖說休息,但在怎樣休息也轉變不了長時間累積下來的身心俱疲。
特別是他們看不到戰爭的盡頭在哪裡,只有一種用無至境般的厭倦感。
端坐在自己的帳篷內,安西亞看似直視前方,但他其實沒有在看什麼東西。
灰濛濛的雙眸空洞無神,沒有焦距。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為什麼呢?
他從來不知道,寂靜也能讓他覺得如此難耐。
只是難耐的也許不是這種他已習慣的靜,而是另一種寂寞空虛。
是因為少了什麼。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的身邊就少去的。
「愛修,幫我把....」
吩咐的話語才開了個頭就停止了,畢竟已經太過習慣身邊有一個人,所以他才會常常忘記某個實事。
說話的對象已經不在身邊了。
就算將手中的東西遞向一旁,也不會有人接過的。
只剩下自己一人的空氣寒冷,心也空蕩蕩的。
愛修。
他很少去想這些事情,很少去想一些....與感覺相關的事情。
即使愛修不能在他身邊幫他了,他們還是得繼續下去。花時間想一些沒有幫助的事情是沒意義的,他一直這麼告訴自己。
而心中產生的感覺是因為什麼、是怎麼回事,都是可以擱置一旁的問題。
也許其中包含了一點自責吧。
他一直沒有發現。在他倒下之前,他一直都沒有發現……已經那麼嚴重了。即使他知道是愛修刻意隱瞞,是愛修不想讓他們知道,但這不能當作他給自己找的借口。
雖然發現了也未必能做什麼。
看向自己的袖口時,他心中總是會產生一種感覺。
他明白那種感覺叫做抽痛....儘管衣服已經洗乾淨,但是那天,從愛修口中溢出的鮮血,現在想起來鮮艷依舊。
已經少了一個人,戰事還要拖延到什麼時候呢?
他是該決斷了,這也是身為領導者的他才能做的決定。
「公主,我……很抱歉。」
「本來以為,還能再撐久一點,在堅持久一點,再幫你多一點的……」
愛修虛弱的道歉聲,在他耳邊不時地響起。
何必說這種話呢?安西亞那時也很想對他說,沒有關係的。
已經付出很多,為他做了很多了,沒有關係的。
不過他沒有說出口,只是覺得,好像說出口了,愛修就會醒不過來了。
好像沒有說的話,愛修就會為了陪他而好起來,為了陪他而恢復過來一樣。
而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晨光照……」
他低低念著,試著將光射向花瓶裡枯萎的花朵。
「晨光照……」
乾枯的花瓣被一次一次照亮,卻一點也沒有恢復生機。
他迷惘了。
那個時候他也嘗試過,卻不能使愛修好轉。
從那天之後,他自身似乎就出了很大的問題。
雖然他告訴自己,那是因為,晨光照的力量動搖不了本來就會降臨於他們,降臨於愛修,由誕生的那一刻就決定的命運。
但是他卻漸漸的,覺得自己什麼都辦不到了。
「你連幫助愛修都做不到啊。」
「這樣的你,能使枯萎的草復生?」
「這樣的你,能使光明驅散黑暗?……」
有如惡魔般的低語,在腦海裡迴盪著。
他還是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感覺。
只是堅毅的心志不再堅定,倚靠著意念發動的晨光照,是不是也跟著失去了力量呢?
他從來不知道,在沒有了那個人之後,他會這樣,什麼也辦不到。
帳篷這樣的設施,有的時候會讓遵守某些既定禮儀的人感到困擾,因為沒有門可以敲,如果要讓裡面的人知道,就只能在外面出聲通報,做起來實在會覺得有點彆扭。
不過對於某些不在乎禮貌的人來說,這就完全不構成困擾了。
「公主,北方軍營也傳來求援的訊息了,你的意思呢?」
前來通報這個訊息的安羅,根本是直接揭開帳篷就進來了,也不顧裡面的人會不會正在睡覺還是換衣服。
事實上他在擅闖別人的帳篷是也發生過對方在睡覺或者換衣服的狀況,睡覺中的珞反正很難吵醒,轉身離開就可以了,而換衣服中的雅希黎爾,慌張的樣子很有趣,對他來說,反而挺好玩的。
門這種東西,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像是西優席文的房間有門,他還是一樣照闖不誤,也不管會不會打擾到對方,而西優席文也只會對他苦笑了一下,便任他去了。
總而言之,他真是個個性糟糕的人。
「....」
通常這種事情,安西亞都是透過心靈語言告訴愛修,再有愛修撰大,不過現在無法這麼做了,發精神波還是直接講話,他一時有點難下決定。
看他這個樣子,安羅歎了口氣。
「公主,接下來可能有一天的時間可以休息,要不要去看看愛修?」
「....」
還是沒有回應。
愛修自從那次在戰場上倒下後,身體狀況便無法好轉了,似乎是身體已經承受不住累積下來的力量傷害,卻又有些不同。
現在他人在愛修諾神殿修養,因為那樣的症狀大家都束手無策,所以也只是讓他靜養,多少以魔法減輕他的痛苦罷了。
「公主....」
「不去。」
好不容易盼到了一個答案,但也太簡潔了些。
「不去支援,還是不去看愛修?」
安西亞在沉默了一陣子之後,才開口回答。
「不去....看愛修。」
其實安羅也覺得去看愛修沒什麼意義,愛修大半時間都在昏迷,就算回去看他,也未必能說得到話。
至於安西亞是基於什麼原因,他就不清楚了。
「那麼求援的事情呢?答應還是拒絕?」
這個問題問了以後,安西亞又安靜了好久,直到安羅想開口催促,他才說了話。
「叫大家過來,有事宣佈。」
安羅愣了愣,最後還是應了一聲,照他的吩咐去辦,沒有多問。
安羅走了以後,因為帳篷內只剩下他一個人,那種孤單的感覺便又回來了。
其實他可以直接把大家叫來的,他的能力可以讓聲音出現在大家的腦中,直接呼喚明明比較方便。
只要想到這麼做了,來的人還是會少了一個,他就下意識排斥。
愛修聽不到,也不可能來的。
他又在心裡念了一次這個名字,倍覺孤獨了起來。
如果哪一天愛修死了,他會不會覺得很難過呢?
會不會呢?
還是,也只是想現在這樣....覺得很孤單而已....
在安羅又闖了六個帳棚之後,人總算是找齊了,大家也都到了安西亞的帳棚集合完畢。
安西亞的帳棚雖然不算小,但一下子塞了七個人,還是略嫌擠了些,沒有那種要發佈重要命令的緊張感,反倒像是一起玩樂的聚會。
不過因為愛修的關係,最近大家比較沒有打鬧嘻笑的心情,所以氣氛還算嚴肅。
他們也有一種感覺,安西亞要說的,一定是很重大的事情。
「使命必須完成。」
沒有愛修代替發言,所有的話都得自己說,這還是第一次,安西亞多少有點不太適應,但他還是以簡短的句子表達了意思。
他們的使命是什麼,一直以來每個人都很清楚,不需要他再說一次。
即是將黑暗驅離這片土地,讓世界回歸平靜。
「敵人計劃不變,拖延不利。」
陳述了原因之後,就是說出結論了,大家都等著,也有人已經隱約猜到了他會說什麼。
「今後無視限制,全面應戰。」
這果然是個會讓人心沉下去的結論。
意思就是,要他們不再遵守兩個小時的戰鬥時間這條安全限制,做出犧牲,即使必須燃燒生命也在所不惜就是了。
的確,依照目前這個樣子,就算他們撐到數年後身體崩潰死去,可能也只是守住王國目前的領土罷了,而放開限制戰鬥的話,雖然可能使他們能活的時間銳減,卻是能使敵人
潰敗的。
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沒有人出聲反對,連一向對於奉獻自己很不樂意的伊斯,也沒有表示不滿或抗議。
只因事情會變成這個局面,他有大半責任。
這一切可以說是他引起的--是他教導了密提爾一些事情,是他告訴了密提爾神座祭司的限制與秘密。
那麼,這是不是代表如今這個局面,就是他想看到的呢?
明擺著有牽連到自己的危險,還是幫了密提爾,那麼就是覺得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嗎?
他也不清楚。
「意見?」
雖然這個決定已算是定案,安西亞也不會改變心意了,但是這些人畢竟還是他的同伴而非部下,因此他徵詢了一下大家的意思。
「公主這個決定很好啊,很正確、很正確,戰爭提早結束,大家也可以提早安享...和平寧靜的生活嘛。」
安羅差點要把安享晚年給說出來,臨時硬扭成別的句子,倒也還是臉不紅氣不喘的。
以他們的狀況來說,應該是餘年吧。本來就沒幾年能利用,再加上這麼做,戰爭結束後只怕也沒幾年能活了。
其它人不是不說話,就是「公主做了決定就好,沒有意見」之類的答案,既然大家都同意也明白了,目的已經達成,自然就可以解散了。
出了安西亞的帳棚,安羅暗自的請了風之精傳遞訊息給西優席文。
也該是攤開來講明白的時候了。
他沒有辦法,也不想像稜一樣,只是一味的付出,卻得不到回報。
想幫他分擔,但是他自己還有著更重要的使命,必須完成。
等待戰爭完全的結束後,自己還能有多少的時間呢?
他不知道答案。
至於那個人會怎麼想,他也管不著了。
他們沒有直接回自己的地方,而是很有默契的一同找個了偏僻角落,開始討論事情。
畢竟有些話不適合在安西亞面前說,有些事也不是想跟安西亞爭取,只是私下說說罷了。
雖說是同伴,但安西亞對他們來說還是不同的。
沒有為什麼,似乎一切自然而然就是如此,大家自然而然便會如此覺得。
「居然要捨棄限制戰鬥了!邪教那群該死的傢伙。」
無論是誰得知自己必須被迫大量勞動,還會因此減壽,應該都高興不起來吧,蘭那一開口就是咒罵,完全表露出他的不悅。
「沒辦法,誰叫邪教那麼精明,我們又不爭氣呢。」
安羅涼涼地說著,一面看似不經意地瞥了伊斯一眼。
那眼神中沒有什麼怪罪的意思,只是多少還有點敵意。
「我們責任範圍內該做的也做了吧?不爭氣的應該是王軍才對,怎麼好像責任都要我們扛一樣?」
蘭那一向不會承認自己有錯,不過王軍不爭氣也是事實。
「刺客都不來了,好無聊。」
珞一臉落寞地說了一句跟現在討論的事情無關的話,看樣子完全沒進入狀況。
「現在不是講刺客的時候吧……」
迦爾顯然很無奈。
「除了這樣沒別的辦法?」
「你可以說說有什麼辦法,別要別人想啊。」
「我們捨棄光明正大上戰場作戰,直接突襲邪教的地盤,在他們的重要根據地屠殺,把他們的重要人物全部宰了不就好了?」
不愧是蘭那會想出的辦法。
他的意見換來了四個人的沉默。
「好啊、好啊,好開心,去襲擊屠城,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
全場只有珞立即眉開眼笑表示贊同,果然是感情好的搭檔。
「不好吧....?」
迦爾畢竟個性還是善良的,簡單來說還是個好人,這種計劃他不太能支持。
「哪裡不好?戰場上還不一樣是殺人?而且你一定要去!愛修不在,只剩下你有大範圍攻擊絕技,你是很重要的屠殺戰力!」
蘭那看起來非常激進地想進行這個行動,大家很難得看到他這麼積極。
「但是我們是光明的代表,不該進行這種陰險的行動……」
「難道我們就只能被他們暗算?只能他們陰險?打從殷咒這招用出來開始,大家就不會覺得我們光明了啦!」
「這麼說也是有道理....」
迦爾好像快被說服了。
瑟似乎從一開始就只是旁聽,不打算發言,安羅則是隔岸觀火看好戲的狀態,剩下伊斯一個人一陣焦躁,卻又不知該以什麼立場阻止。
「你們的意見怎麼樣?」
蘭那很快就看向沒表態的這三個人了。
「公主許可的話。」
瑟淡淡回應。
「我都可以,不過如果公主不在,我就不負責防禦了。」
這是安羅的意見,剩下伊斯沒有說話,於是大家都看向了他。
「我不贊成。」
不贊成也該有個理由,不過蘭那卻沒催促他說,只皺眉說了一句。
「你不去也沒關係,反正去屠殺不需要清屍體。」
真是直接又不留情的話。
「那麼我們回去跟公主報備吧,還是派個代表去?」
「啊--我去,我去,我口才最好了,讓我去一定很順利,大家準備出發就好了。」
安羅自告奮勇想當代表,不過也被質疑。
「你口才好?」
蘭那的眼神好像他今天第一次認識這個人一樣。
「居然不相信我!好啊,那你們自己找個人去好了。」
被懷疑後安羅的興致就消退了,結果蘭那自己去找安西亞,得到的答案是「先備用」,也就是暫時不採納的意思。
自己覺得是大好意見的計劃不能立即被執行,蘭那當然還是感到忿忿不平,但也只是發作過一頓就算了。
安羅安慰他,至少是備用,不是完全駁回,也讓他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事實上安羅也覺得,這個計劃遲早會用上的。
安西亞的狀況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這個計劃遲早會用上的。
得到了安西亞的回答後,他們便各自回自己的地方休息去了。
而安羅則是假裝走回去,又掉頭回來,環顧四周確定都沒人了之後,他便鎖定西優席文的位置,瞬間挪移了過去。
銀白色的月光從窗外照了進來,他走到窗前,觀望著潔白的月亮。
今天的月,真圓。
陛下,以前好像很喜歡看月亮呢...
這幾天,他總是待在房間,在一個人的空間裡,他思索著,那一夜,安羅對他說的話。
以前,伊莫色斯和稜都曾經說過類似的話,而他卻沒聽進去。
一直以來,他都是固執的啊。
所以他們才會,一個個的離他而去。
殲滅皇族後,他又得到了什麼?族人真的有獲得救贖嗎?
一個又一個,跨不出去的約定,還有自己所銬上的枷鎖,他已深陷泥沼,起不了身。
而現在,有人伸出雙手,想要救他,拉他一把,他還要再這樣固執下去嗎?
還要再重複一樣的結果嗎?
『知道會後悔還去做?國師大人,做了就是做了,後悔也來不及了,況且....我不是您的誰,您何必如此呢?』
腦海裡響起的是,安羅的聲音。
不...不要再做出這種事了。
對於自己的固執,他無話可說。
所以,有人想救他,也要他自己先救自己才是。
也要他自己先伸出手,別人才救的到他啊。
所以....
望見了潔白無暇的月,今夜的氣氛也十分良好,他忽然起了想出去透透氣的興致。
心念一動,他便踏出了旅館,感受著涼爽的空氣,還有那輕拂過的風,他漫無目的的走著。
街坊間的店家門窗緊閉,早已歇息,巷弄裡的人家燈火漸弱,準備就寢,他依然沿著街道,繼續前進。
走出了城市,越過了小溪,他追隨著風,來到了不知名的樹林。
到底走了多久了呢?
佇立在此地,他思索著。
此時,他的目光被一棵巨大聳立的樹木吸引,挪動腳步,到了樹前。
看著樹幹上,那經歷過無數歲月的痕跡,他舉起雙手撫摸著。
啊,我似乎跟你一樣呢。
他靠著樹幹坐了下來,閤起雙眼。
歷經過滄桑,遇到了許多風風雨雨,歲月所留下來的痕跡,使自身傷痕累累,對事物的感覺也因此麻木。
唯有過去的記憶,才能讓他有活在這世上的感覺,但也只會一味的回憶,一味的感到後悔。
他是個活在過去的人啊。
而他的心也應該也早已死去。
噗通。
在那人出現後,他確實感受到了。
他的心臟正逐漸恢復跳動。
他的心,已經多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呢?
多久了呢?
樹林間的氣氛,他享受著,而腦袋依然持續的運轉。
他啊,生性喜好寧靜的生活,但命運,不,是他自己不放過自己。
安羅說的沒錯啊,總是這樣的自己。
一想到安羅,他露出了苦澀的笑容,心則是沉了下去。
背負的記憶,對他來說,是什麼樣的感受?
『只是...活得比較沉重,添增一些困擾而已。』
安羅說那句話的時候,語氣雖淡,但眼底藏有的卻是深深的哀傷。
是什麼樣的情緒,才會讓他露出一絲哀傷呢?
其實,他很困擾吧?
在他鑽牛角尖的同時,一陣清涼的風朝他的臉吹拂過來,然後在他的身邊繞著圈,感覺起來相當的活潑。
『大人..我有事想告訴您,請您待在原地不要亂跑,我等等過去找您。』
是安羅的風之精啊。
傳遞完消息後,隨即消散於空中。
他仍然閉著雙眼,恍惚的沉澱在這個環境裡。
若隱若現的皎潔月光照射進來,更添加了許多的幽靜,風在樹林間穿梭著,懸掛在樹上的葉子隨之擺動,窸窸窣窣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環境裡,顯得格外清晰。
在大樹下歇息的人,原本俊秀的臉,在寂靜的氛圍下,竟產生了別有一番風味的美感。
安羅瞬間挪移到此地,他第一個想法是...
這麼晚了,不好好待在房裡,跑來這裡做什麼?
他輕皺著眉,緩緩的走向西優席文。
...睡著了?警覺性變真差。
在西優席文的面前蹲了下來,緊緊的盯著他一陣子。
其實,能這樣看著他的睡臉,也挺不錯的。
但是,他來的目的並不是這個啊!
輕嘆了一口氣,薄唇微開,他輕聲的呼喚著。
「大人...」
聽見了他的聲音,西優席文張開了他的綠色眼眸,帶點疑惑的問著。
「...我睡著了?」
安羅無奈的點點頭。
「您要睡覺怎麼不回去…?還是,您是特地跑來這睡的?」
「…是你要我待在原地的,記得嗎?」
西優席文朝他笑著,但他好像在那個笑容裡看到了些微的怪罪。
「..大人,您這是怪我嘍?」
「我並沒有這麼說...你不是有事想告訴我?」
看來西優席文沒有想跟他爭執的興致,而把話題拉走了。
「....大人。」
西優席文靜靜的看著他。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了下去。
「因為愛修的關係,公主下令,解除限制。」
西優席文知道,破虛神座倒下的事,是因為…身體負荷不了力量。
他們的力量,是一般人所負擔不起的,對吧?
所以原有的限制,一天只能上場兩小時的限制...
「之前有限制是...為什麼?」
西優席文問著,由衷的希望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避免使用過多的力量而縮減壽命。」
安羅淡淡的說著,彷彿是與自身毫無相關的事。
「......」
西優席文愣了愣,沉默不語。
而他無視於西優席文的反應,接著說道。
「大人,我們的使命是驅離黑暗,所以必須盡早結束戰爭。」
聽完他的話,西優席文又沉默了半晌,才勉強開口問著,但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我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所以....」
「所以您想回戰場上作戰?大人,這是行不通的。」
「..為什麼?」
西優席文似乎是想要他給他一個好的理由,才能讓他打消這個念頭。
「問題沒有從根源解決,您去了也只是白費功夫。」
問題所在,應該還是出在那個人身上吧?其實他根本就是間諜吧。
他的心根本就不在王軍這裡啊,難道他就不能果決一點,直接去邪教那裡嗎?就像這個人一樣斬斷一切...
一想到這,他的眼神沉澱了下去,語氣也冰冷了起來。
「大人,其實您不用試圖去做些什麼吧?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贖罪?」
「不,不是的...」
「不然呢?難道您有這麼偉大的情操去為王軍做牛做馬,毫無怨言?」
「不..我...是因為你....」
安羅愣了愣,接著像洩了氣似的,神色落寞的說著。
「您..大可不必這麼做啊...等到真正驅離邪教之後..我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還能陪您多久....」
「沒關係,反正..我也活得夠久了,能遇見你..我也沒有遺憾了。」
西優席文笑著說了,用疲憊與喜悅交雜在一起的笑容。
「大人..您...」
「放心,我不會去的。」
那深沉的綠色眼眸正看著他,使他不自覺的低下頭,迴避了視線。
心情複雜啊,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
寂靜的氣氛圍繞著他們,他平緩了情緒,以平淡的語調繼續說道。
「接下來我可能會沒時間顧及到您,不過您的能力應該也不需要我操心?所以大人,脫吧。」
「脫...?」
西優席文一臉疑惑的看著他,相當不解。
「上衣。您剛才不是說傷好了?我幫您看一下。」
他抬起頭,語氣中帶點無奈。
「喔...」
「大人,您似乎有種,感到失望的感覺?」
他似笑非笑的問著。
這種時候還不忘調侃人,他的個性也真是惡劣啊。
「....」
西優席文默默的解開衣裳,不做任何回答。
他挑了挑眉,將手放在西優席文的胸膛上,進行檢查。
「安羅,既然在這裡你顧及不到我,那我能去愛修諾神殿嗎?」
在檢查的過程中,西優席文這麼問著。
「可以是可以,但您去那邊做什麼?您對您的實力沒信心?」
「去了解破虛神座的情況,看看我有沒有能幫的上忙的地方。」
手邊的動作頓了頓。
他知道西優席文獨有的秘術,說不定真的有方法,但他還是沒抱太大的期望。
「是嗎?那麼就拜託您了。」
他就這麼答應了。
「似乎真的跟您說的差不多呢,您恢復的速度還真快。」
他檢查完畢後,將手挪開這麼說著,且準備起身。
而西優席文好像沒有要把衣服穿回去的意思,依然靜靜的看著他。
「那麼,我先回去了,大人您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他白皙纖細的手被緊緊抓住,用力一扯,尚未站穩的身子就這麼貼上了西優席文的胸膛。
這莫名的舉動讓他有點反應不過來,等意識到時,對方的雙臂已經環抱住自己,他把頭抬起,秀麗的臉蛋充滿著不解。
「...大人?」
「今晚就好,留下來。」
具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在他耳邊響起,帶有的是懇求的語氣,說出了聽似邀請的要求。
「....嗯。」
面對這樣的西優席文,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說出拒絕的語句。
明明說好不要管他了,但是自己卻還是受到影響。
雖然這樣做對自己來說並不是好事,但他實在是無法忽略自己的心啊。
不想讓他感到寂寞,不想看到他露出哀傷的表情,想幫他分擔傷痛,想成為他所屬的幸福。
人的心,一直都是貪婪的。
想得到的太多,是不是也就代表失去的會更多呢?
恍惚間,聽見了西優席文低聲喃喃的話語,像是在對他說,又彷彿是在對自己說。
「背負的記憶...會使你難受嗎...?」
他頓了頓,帶點疑惑的反問。
「您為什麼會這麼想?」
「我...」
西優席文張了張口,卻是語不成句。
是啊,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您不要想太多,能多認識更多長得不錯的人,是件好事啊。」
他笑嘻嘻的說著,或許是想沖淡一些西優席文的憂傷吧。
「那..我呢...?」
「您?您長得很帥啊。」
對於西優席文的追問,他以有點敷衍的答案回答,不過這個答案其實也是他真心所認為的。
「...我是說,我會使你感到困擾?」
「是有一點。」
都問得這麼白了,他也很乾脆的承認了。
「....」
「您啊,總是這樣,在同一個地方繞著圈子,將自己侷限於此,難道您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使我感到困擾的原因,就是您這顆固執到不行的腦袋啊。」
一想到就火大,他皺著眉有點不悅的說,字字都刺進西優席文的心。
「...對不起,還有....」
西優席文鬆開了環抱住他的雙臂,那微溫的手指觸摸著他的眉間,淺淺的笑著說了。
「這樣的表情,不適合你。」
「那麼,您覺得什麼樣的表情才適合我呢?」
解開輕皺的眉,他柔聲問道。
「你的笑容在我眼裡,是最美麗的,也是最適合你的。」
西優席文的手挪動了位置,撫上了他的臉頰。
「您是說,像這樣?」
他嫵媚的笑著,迷離的紫眸中充斥著挑逗,而他纖柔的手不帶力氣的勾上了西優席文的脖子,魅惑的表情也是他所屬的魅力之一,非常地引人犯罪。
「你..似乎還沒給我答覆?就這麼勾引我,這樣好嗎..?」
西優席文平靜的說著,但其實他體內的血液早已沸騰了起來。
「大人,您是真的不懂嗎?凝石不是已經收了?現在說這個多沒情調啊。那麼,需要回房嗎?」
「既然你同意了...其實在哪裡我並不是很在意。」
「哦..?」
那湊近淡粉色的薄唇,彷彿像是在邀請他品嚐一樣,再加上安羅刻意的誘惑,他就這麼貼合了上去。
蕭瑟的風依舊吹著,寧靜涼爽的樹林間,多了令人浮動的燥熱分子,還有微微的喘息聲。
現在,除了彼此的體溫外,還能感覺到什麼呢?
其實,他並不討厭這樣的感覺,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喜歡。
但是,一想到不能穿他喜愛的服飾,他就有點哀怨了。
並不是他不敢穿,而是為了避免麻煩。
偶爾為之就好...吧?
希望如此...
人煙罕見的樹林裡,大自然的氣息十分濃郁,似乎鮮少有人在此活動的痕跡,除了在此處的某一地。
散落四處的衣物,被壓得不見原狀的草地,整體看起來凌亂不堪,赤身的兩人相擁而眠,在這片自然景致裡,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溫和的晨光從樹葉間的縫隙裡照射進來,風徐徐輕拂過,鳥兒低聲鳴叫著,而他從淺層睡眠中醒了過來。
很難得的,他沒有繼續睡下去。
在平常呢,他是沒有早起的習慣的,並不是因為他起不來,而是他不想,也沒必要,況且早起對皮膚也沒有幫助,所以基本上他都會倒回床上睡他的美容覺。
說真的,沒事幹麻虐待自己呢?
但有的時候,他會覺得,早起並不是壞事...就像現在。
躺在西優席文懷中的他,正享受著肌膚相貼的感覺,毫無迴避地仔細盯著那俊美臉龐的睡態,且順著那身傷痕緩緩撫摸。
現在,真的離他很近了,真的...不再是自己的幻想了。
像是想確認眼前這個人的真實度,他把他纖細的手指,替換成了柔軟的舌,輕輕舔舐著。
身體一直被觸摸,要不醒來也是一件很難的事,他睜開眼睛,有點無奈的看著安羅。
似乎沒注意到他的視線,動作還持續著,當身上傳來了溫潤滑膩的感覺時,他覺得慾火好像又被挑了起來,喘了口氣,才勉強開口。
「....安羅。」
「哎呀,大人您醒了?早安。」
安羅這麼對他說著,好像剛剛的所做所為都是假象一樣。
「你...在做什麼..?昨晚還不夠嗎...?」
「只是忽然想嚐嚐看嘛。」
安羅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一大早的就這樣邀請我,這樣好嗎?」
無力感,現在有的是深深的無力感。
「大人,您這麼問,難道...您累了?」
安羅故作驚訝的問著他。
「.....」
「您是默認摟?這就是年輕人和老年人的差別啊。唉,為什麼我的第一次是跟一個老人家呢?」
老年人....他沉默...
依實際歲數來看,他也的確是個老人沒錯....
但是,他的肉體一直都維持在二十五歲的狀態啊!
稜是知道的,所以安羅他也是知道的。
所以...根本就是說出來氣他的吧!
「怎麼?後悔了?嫌棄我了?」
他沒好氣的說著。
「怎麼會呢?您的身體是那麼的有魅力。」
安羅朝他抿唇嫵媚一笑。
「不過,打擾到您睡眠,真是十分抱歉。」
安羅這麼對他說著,但臉上卻是毫無歉意。
「....你一點都沒有想檢討的意思嗎?」
「我不是已經跟您道歉了嗎?啊,還是您想要我贖罪呢?」
安羅靠在他耳邊輕聲說著。
「....你..」
他無奈,無奈的無話可說。
「那麼...還是別讓您太勞累的好,大人,您什麼時候要出發呢?」
他還在恍惚時,安羅已經起身離開了他的懷抱,將散落在地的衣物整理好,準備穿上。
「....出發什麼?」
勉強讓神智恢復,他這麼問著。
「您真的老了啊?昨天您自己問我的,記得嗎?」
「...喔。今天吧,大概整理一下就可以過去了。」
他的行李並不多,所以不需要太多的時間在那上面。
再說,魔法是一種很方便的東西,只要魔力夠,控制的精準,傳送到目的地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他雖然很想陪在安羅的身邊,但是更想為他做點什麼,而且他現在也只能這樣幫他了,所以還是早點動身比較好。
「嗯。大人,您的。」
安羅打理完自己後,便將他的衣服遞了過來。
接過自己的衣服,他一邊穿上,一邊看著安羅那身衣料鮮少的服裝,昨夜留下的痕跡若隱若現,十分引人遐想。
「大人,怎麼了?」
注意到他的目光,安羅向他問道。
「你..的衣服...」
「啊!說到這個就生氣!大人,您害我不能穿我喜歡的衣服,要回去換神座袍來穿了!您要怎麼賠我啊!」
「.....對不起。不過,好像是你先誘惑我的...?」
「唉,您這又是怪我摟?」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不然,等戰爭結束後我陪你去買衣服,這樣總可以吧?」
「您付錢?」
「嗯。」
「那就這麼說定摟!大人,回去吧?」
安羅露出了十分愉悅的表情,詢問著他的意見。
「嗯。」
他們便各自施展瞬間挪移,回去自己的房間。
回到旅館的西優席文,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撿了撿替換的衣服,進浴室好好的梳洗一番。
他並沒有使用熱水,而是以冰涼的冷水沖洗著,想要讓自己的腦袋清醒一點,因為他的頭從一醒來就有點昏沉。
要去愛修諾神殿的話,也要通報一下那裡的人才行...
沖洗完畢後,他從房裡翻出了紙和筆,坐下來思考要如何寫比較恰當。
『聽說了破虛神座的狀況,
將於今日前去,
以協助尋求醫治方法。
-西優席文.休勒西』
嗯,大概就這樣吧。
他並不會自稱為國師,因為這個職位早已不復存在了,但是還是有人會這樣稱呼他。
他的行動是自由的,沒有人可以限制的了他,而參與戰爭則是因為對克薇安西亞的愧疚與承諾...
所以,基於禮貌,通報神殿是必須的。
將信封好,蓋上刻有他名字的印章,鎖定了愛修諾神殿的位置,便將信件傳遞了過去,而他也開始準備收拾自己的行李。
此時的愛修諾神殿裡...
「祭司大人,我在那邊的桌子上發現了這個。」
一位實習的小祭司走過來,將信件拿給其他正職的祭司看。
「....這是..」
「是通知信件,拆開來看吧,似乎有什麼人要過來。」
其中一個位階最高的祭司這樣說著。
「西優席文.休勒西....他是誰...?」
「啊!你居然不知道!!他是任職最久的國師啊!」
「經你這麼一說,我似乎也有點印象了...他是不是當了三屆的國師?那麼他不就已經很老了?一個老人家要怎麼幫神座大人?」
「不,實際年齡是不知道的,但是他看起來十分年輕,而且還很帥!!」
「是啊,超帥的!!完全不會輸給我們的神座大人喔!」
「不過,他總是扳著臉,所以還是我們神座大人比較帥!」
「聽說那位國師大人,前陣子在留分特市的戰役裡受了重傷,現在還過來協助我們,人挺好的不是嗎?」
幾個女祭司就這樣熱烈的討論了起來。
很讓人感到納悶的是,他們的消息怎麼會這麼靈通呢?
「說到神座大人...唉,希望他能夠好起來。」
「國師大人要來幫忙的話,那我們趕快去把空房清理乾淨,好讓他有地方能夠休息。」
「嗯,也希望他能夠找到方法!」
就這樣,一群祭司浩浩蕩蕩去清掃房間。
當然,正在收拾東西的西優席文並不會知道這一段。
而生性愛美的安羅,一回到帳篷,就開始翻找著東西,拎著一大包不明物品衝進澡堂。
基於種種理由,神座們有他們專屬的澡堂,不需要和別人共浴,而現在是早晨時間,基本上是不會有人去洗澡的,所以他現在則是獨佔整個澡堂。
將身子清洗乾淨後,他便踏進寬敞的浴池裡,享受一下獨自泡澡的滋味,畢竟這種機會是鮮少有的,因為他不可能為了洗澡而特地早起。
不知道為何,他選擇的時間總是會有一兩個同伴在裡面,也總是會接收到異樣的眼光,雖然他並不怎麼在意。
浸泡了一段時間後,他站起身瞥了自己的身體一眼,決然從那一大包袋子裡拿出瓶瓶罐罐,開始往身上塗抹。
此時,西優席文傳來了魔法通訊的詢問,迫使他的動作停滯了下來。
您難道不知道現在是很重要的時刻嗎!!搞什麼!!
雖然在心底辱罵了幾句,但他還是接受了通訊的要求。
『大人,有什麼事嗎?』
他淡淡的問著,完全聽不出方才心中的不悅。
『我要出發了,先跟你說一聲。』
....這麼快?
『...您效率真好。那麼,慢走,不送您了。』
...你說為什麼不送他?
開什麼玩笑!有什麼事會比保養皮膚更重要的呢?
『嗯,那你注意安全,別太勉強自己。』
從西優席文那邊傳來的是帶有關心的語句,叮嚀著他。
『知道了,感謝您的提醒。』
言意之下就是「我知道了,但是做的到做不到您也管不著。」,相信西優席文也能聽的出來。
語畢,隨即切斷通訊,繼續進行他未完成的重要工作。
......唉。
被切斷通訊之後,西優席文呆愣了一陣子,輕嘆了一口氣。
那麼,直接過去吧,反正魔力留著也沒什麼用。
整個大陸的地圖,早就已經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腦海裡,至於愛修諾神殿的位置,在八個神殿中,算是離這裡最遠的,不過並不構成問題。
瞬間挪移當然比傳遞信件的魔法所耗的魔力還來得多,而他也不怎麼介意魔力的耗損,連續幾次施展瞬間挪移後,他便抵達了他的目的地。
以蔚藍的天空為背景,看似神聖不可侵犯的神殿,就這麼聳立於這片土地上,離此地不遠之處,連接著廣闊的海,拍打於岸邊的浪斷斷續續,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他佇立在原地,就這麼看得痴了。
這座建築物,真的是人類建造的嗎?
風吹拂過,帶有微鹹的海味,他心情微妙的踏進了神殿。
「叔叔,請問你有什麼事....?」
一個正在門口低頭掃著地的小祭司,抬起頭帶點疑惑的語氣問著,並緊盯著眼前這位陌生的大叔。
「我是來幫忙醫治破虛神座的。」
西優席文摸摸他的頭,露出淺淺的笑容對他說著。
「您,您是國師大人..?」
聽見西優席文目的,他吃了一驚,說話也開始結結巴巴了起來。
「我可以進去嗎?」
他問著,笑而不答。
「呃,我…我去通知祭司大人,請您到大廳稍等一下...」
「那就麻煩你了。」
他淡淡的笑著致謝。
不同與西優席文的從容,小祭司就這樣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雖然說是要我去大廳等,可是他並沒有告訴我地點啊...
他無奈的搖搖頭,開啟他特有的秘術,大略看了一下整座神殿,便找到他的目的地。
沿路欣賞著巧奪天工的雕像與神殿裡的擺設,聖潔的氣息充斥著整座神殿,使他看著看著就這麼出了神。
這麼說起來,在八座神殿之中,他也只有去過聖緹依神殿...
在十幾年前,被世人讚頌為神之子的人,也就是他的學生,中了邪教的黑魔法攻擊臥床不起,他因為心中滋生的擔憂而前去拜訪。
其實,他的心一點也不堅毅啊...只是蒙蔽了自己的雙眼,遮掩住自己的耳朵,不去看也不去聽,當然也就不會有所感覺了。
想到這裡,他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卻沒阻止腦袋的運行。
那天,他中傷的那天...
『老師。』
安西亞這麼叫著他...
他忽然看見了,那雙灰眸底下,深藏著無限的哀傷與一片冰冷的寒霜。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他卻知道了。
他並不是克薇安西亞。
他是他的學生,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他是....
「國師大人。」
「冒昧來訪,我對有造成你們困擾的地方感到十分抱歉。」
維持淡淡的笑容,他帶點歉意的說著。
人在走神卻還是可以走到正確的地點,這點真是令人敬佩。
「您客氣了,我們對神座大人的狀況實在是束手無策...總之您能前來協助,真的是再好不過的事了,我們十分感謝您,您應該尚未用餐吧?」
「...是還沒吃沒錯。」
西優席文點點頭,有點尷尬的回答。
「那麼,請您先去歇息,我們稍後將會為您送上餐點...帕尼。」
「...是!」
對於突然被點到名嚇了一跳,慢了一拍才緊張的回答。
「你帶國師大人去房間休息。」
「呃...好,好的,那,那麼,國師大人,請往這邊走。」
帕尼怯怯的說著,他就是方才在門口掃地的小祭司。
西優席文跟在後面默默的想著。
我看起來有這麼可怕嗎?那麼怕我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人...
然後他隱約聽到了由後面傳來的談話與尖叫聲。
「啊~好帥!是誰說他都扳著一張臉的?哪有啊!」
「這樣真的跟神座大人不相上下了呢。」
「不過,他到底幾歲了呢?真的是完全看不出來...」
在聽見第一句之後,他便收回他敏銳的聽力,並且認真思索以後是否還要露出微笑,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
「大人,到了,就是這間。」
「嗯,謝謝。」
唇勾起了一抹溫柔的微笑,他伸出手摸了摸帕尼的頭。
而後,他好像在遠處聽見了尖叫聲,在心裡輕嘆了一口氣。
「國..國師大人,您..您請先休息吧,我..我先離開了...」
帕尼的臉上浮現了一層紅暈,緊張的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艱難的講完話後就一溜煙的跑走了。
啊,跑走了耶...
佇立於房門口的他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便踏進房間放置好行李,仰躺在床上微作休息。
看來與某人相處久了以後,他也受到了影響。
「哈啾...」
是誰在說我的壞話?
安羅打了個噴涕,輕皺著眉有點不悅的想著。
「還好吧...?」
伊斯抬頭看了他一眼,這樣詢問著後,便繼續啃他的麵包。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好難得啊。」
他露出調侃似的笑容,語意不明的說著。
「...咳...咳!」
正在吃東西的伊斯似乎因為他這一句而噎著了,猛然咳了幾下。
「誰,誰在關心你啊!」
「你啊。」
「....」
我又不是國師....
伊斯在心裡嘀咕著。
對了,今天好像沒看到他...平常這兩個人不是都....
搖了搖頭,伊斯不加思索的把他的問題問出口。
「國師他人呢?」
「你找他有事?還有你為何認為我會知道他的去向呢?」
他的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眼神中帶有的是些許的敵意。
「...不,沒事,當我沒說。」
伊斯暗自滴下了一滴冷汗。
「唉,你這人真的是很奇怪啊。」
他一臉困擾的看著伊斯,接著湊到了他的面前。
「老是這樣拿不定主意,這樣真的好嗎?」
他朝伊斯嫵媚一笑,以輕柔的聲音問著。
「沒什麼好不好的...不過,你說話靠這麼近做什麼...?」
「因為,很有趣嘛!」
他聳聳肩,回到原本的位置繼續吃他的早餐。
這真是個會令人吐血的答案。
他看向伊斯臉上尚未退去的紅潮...
的確是很有趣啊。
他的臉上露出了惡劣的笑容。